翌日,陆行舟和王羡鱼踏上了前往京城的漫漫长路,他们采用了最原始的方式——步行。
不必多说,这又是陆行舟想出来的“缓兵之计”,王羡鱼对此不太在意,他活着就是为了死,他清楚死是他唯一能做成的事情,早点死晚点死都一样,他并没有很着急。如果他死之前,还能为陆行舟做些什么,那也不是一桩坏事。
陆行舟跟他说了自己的家人,认为他爹是他间接害死的,如果当初他对于为杰袖手旁观无动于衷,那么死的人就会是于为杰,而不是他爹。
他跟王羡鱼说这件事,是想告诉他,不管他们有没有根据任务的指引行事,后果都不会如他们所料。所以他们不必太苛责自己。
王羡鱼说:“如果于为杰死了,你爹平平安安一直活着,你也会后悔的。你会后悔没有救下于为杰,那个原主幼时唯一的伙伴,你依旧会感到难过。只不过于为杰跟你爹比起来,如果非要牺牲某个人的话,你会选择让于为杰去死。”
“你说得不错。可惜我们没有能看清未来的眼睛,所有的选择会引致的可能,我们都一无所知。”
“若是能看清未来,人生也相当无趣。”
陆行舟叹了声:“人生不是痛苦就是无趣,甚至是痛苦的无趣。”
“怎么?你这么消沉,我怀疑你改了主意,想跟我一块死。”
“不至于。我虽然时常抱怨人生,但我想的是,‘来世我可再也不想当人了’,而不是‘我马上就要结束今生’。这两者的差别还是很大的,我还是想好好过完这辈子。”
“你对人间还有热情,你能有多痛苦,便能有多欢乐。”
“也许吧,我已经很久没感受过纯粹的欢乐了。”
他们停下了脚步,因为数十步前的酒楼门口,有一群江湖人在斗殴。
陆行舟拉着王羡鱼往后退了几步,城门失火,别殃及池鱼了。陆行舟问:“我们走小巷绕过去罢?”
王羡鱼说:“这是出城最近的路,走小巷东绕西绕的,得走不少冤枉路,无妨,我们就在这茶摊上坐下,喝杯凉茶,等他们打完之后,我们再过去好了。”
陆行舟点头:“也好。”
他们在茶摊坐下,隐约听见那群江湖人边打边骂,陆行舟竖起耳朵,听见了“胜寒派”、“渊冰阁”、“幽梦岛”等关键词,但因为打斗现场实在太过嘈杂,兵器撞击声咚咚锵锵的,对于他们“互相问候”的真相,陆行舟听不真切。
王羡鱼是什么也听不到,不过他也不关心江湖事,只要那群人里面没有风雨堂的人,就跟他毫无关系。他抱着杯子慢吞吞喝茶,打了几个哈欠。
陆行舟专注地盯着战场,这些人多半已经受伤,但毫无收手之意,也不知是有什么血海深仇,才让他们打得如此忘情。这群人的武功都不算差,打起来尘土四面飞扬,也没人敢上前劝架,生怕一不小心挨上一掌,从此就跟人间阴阳两隔了。
那几个门派在他们嘴上辗转念去,陆行舟想,那多半是门派之争了。胜寒派和渊冰阁是旧怨难消,也不知幽梦岛是怎么搅进去的,一团乱。
听到胜寒派,陆行舟便想起了“霜剑圣手”章游奇,那也是他间接害死的人,如果他没有救仇饮竹,说不定章游奇此刻还活得好好的。想到这里,陆行舟偏过头说:“羡鱼,你在这坐一会,我想上前看看。”
王羡鱼说:“行,你注意安全。”
陆行舟点头,提起剑便往前走了。
离得近了,陆行舟一眼扫过去,约莫有二十人在打斗,这群人分成了两派,男女皆有,多是年轻人。打的时间长了,他们的动作已经慢下来,可还是没人有停手的意思,莫非他们要不死不休?陆行舟不解,既然分不出明显的胜负,为何要两败俱伤?
就在两个青年男人双双要将剑插入对方胸膛之前,陆行舟下意识出手了,他倏然抽出剑,旋身踏入战局,同时挡住了二人的剑。
两人抬起眉眼,盯住陆行舟,异口同声怒问:“你是谁?”
陆行舟收回剑:“是谁都好,反正不是阎王。”
高一些的青年斥道:“那就少管闲事滚远点。”
“你是胜寒派的?还是渊冰阁的?”陆行舟不退反问。
高个青年冷笑:“鬼是渊冰阁的。”
矮个青年恨恨咬牙:“梅留弓手下的人才是鬼。”
“你敢说我们掌门!”
“我就说,梅留弓做了什么事你们心知肚明!”
“放屁!那明明是幽梦岛做的,你找幽梦岛的人算账啊。”
“别赖在幽梦岛头上了,只有你们还相信你们伟大的掌门,哈哈。”
……
陆行舟不明前因,听得一头雾水。梅留弓是胜寒派的掌门,听起来,像是渊冰阁认为胜寒派做了些什么,但梅留弓对内却说那些事是幽梦岛的人做的?胜寒派的人相信梅留弓,可渊冰阁的人对此嗤之以鼻。
陆行舟打断他们:“为这点事就要死斗吗?”
高个青年难以置信:“什么叫‘为这点事’?他们诋毁掌门,罪该万死!”
矮个青年气笑了:“诋毁诋毁,事已至此你们还这么相信他,活该被你们的掌门骗,一群蠢猪。”
“你!废话少说!看招!”
“来就来,谁怕谁,今日不是你死就是你死。”
陆行舟:“……”
他不得不再一次制止了两人。
矮个青年瞪他:“你是什么人?帮他还是帮我。”
陆行舟无奈道:“我只是不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看见死人。”
高个青年高声道:“那你滚远点。”
陆行舟说:“但这是我的必经之路,要不你们先别打了,给我让让路,等我和我的同伴离开此地后,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我管不着。”
两人还未说话,便听见有一道粗粝嗓子大喊:“官兵来啦官兵来啦……”
听见哒哒哒的脚步声,陆行舟收剑回鞘,脚底抹油溜了,他回到茶摊上,若无其事地坐下来,听后面的江湖人嚷嚷着换个地方再战。
王羡鱼问:“你认识他们么?”
陆行舟说:“我认识可能会认识他们的人。”
“我觉得我可能是真的老了。”
“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他们为了某些本质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如此疯狂,甚至献出性命也在所不惜,我觉得好幼稚啊。嗯……就是,我觉得他们只是在随波逐流,你懂我的意思吗?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要给他们一个阵营、一句口号,他们就可以去拼命了。”王羡鱼顿了顿,“当然,我只是一个局外人,没资格说对错与否,年轻人的热血啊、冲动啊,也许不是一个很坏的东西。我只是觉得,我这颗心的年纪是真的太大了,大得我看什么都觉得不值得,何必呢。”
陆行舟说:“也可能是因为你不是江湖人,所以你没法理解他们那种……遇到事情就得抽出武器的方式。”
王羡鱼笑了声:“也有这个原因,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也没那个打打杀杀的本事啊。他们走了,我们也走吧。”
“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