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疏星淡月-2

“你居然真的找到了这把剑!”

看来晏疏星对陆行舟没抱任何期望,才会对陆行舟真的做成了此事如此惊诧。这是陆行舟自认识晏疏星以来,看到他眼睛睁得最大的一回。

“我也没想到。”回想起在沙漠中的那一幕,陆行舟觉得与其说是他找到了这把剑,不如说是这把剑找到了他。他没法不去想,如果这只是一个游戏,那应该是《三尺青锋》设置的任务,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晏疏星声音微颤:“好、好、很好……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陆行舟静悄悄离开了。

晏疏星说的第三件事,是等陆行舟的经脉修复好后,让他去关州找宿淡月。

此事确实容易,陆行舟问:“你是想让我带什么话吗?”

“不错,我要你神采奕奕地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你受过的伤,告诉她我是如何治好你的。”晏疏星知道陆行舟跟宿淡月有过接触,事情便更简单了。

“我能问为什么吗?”

晏疏星眼神浮沉:“告诉你也无妨。”

神医袁悬壶一生只收了两个弟子,换句话说,他收养了两个孤儿,晏疏星和宿淡月都是他捡回去的。晏疏星原名晏辛,宿淡月原名宿悦,袁悬壶觉得这两人的名字是相反的极端,又想着反正他们的爹娘都不要他们了,也没必要保留那些人起的名字,便按照“疏星淡月微风静”①这句词,给他们改了名字。

晏疏星和宿淡月自幼跟着袁悬壶耳濡目染,学医的本领都很不错,但袁悬壶没有教他们一样的东西。他把“以毒攻毒”的本领传给了晏疏星,把“活血理气”的逻辑教给了宿淡月,以至于他们治病救人的目的虽然一致,走的却是不同的路子。

在还不怎么成熟的年纪,两人都觉得自己治病的方法更好,他们的个性太好强、太骄傲,所以每当出现分歧的时候,他们都争论不休。

关于这一点,袁悬壶只是看在眼里,并未有任何劝解的举动。两个弟子都长大了,他不能看着他们一辈子,他们应该学会自己处理冲突,化解矛盾。

后来袁悬壶觉得该教的都教得差不多了,他已经没什么能再教两人了。一日,宿淡月在屋里发现袁悬壶留下的信,他说他离开关州,要去南方隐居了,医治世人之事,就彻底交给他们二人。

晏疏星和宿淡月为袁悬壶的离去,伤感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情绪缓过来后,他们决定不再为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他们要多多治病,多多救人,精进医术,创新方法,等袁悬壶哪一天回来,他会感到莫大的欣慰。

“疏星淡月”的名声一天比一天响,他们被人“神医神医”地喊,在两人分道扬镳之前,晏疏星一直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疑难杂症,是他和宿淡月联手都没法解决的。

然后梁一啸出现了。

梁一啸生了一种很古怪的病,他浑身无力,每日只能软绵绵地躺在床上,洗漱吃饭都需要靠人帮忙,所幸他是大户人家的独苗,家里养得起他,也愿意为他的病四处折腾。梁家在鹤州,为了梁一啸,听闻关州出现两名神医后,梁父梁母辗转来到关州,请求二人能让梁一啸变成正常人。

明明都是有骨头的人,为什么他们家一啸就是站不起来,走不了路呢?

梁一啸才二十多岁,多好的年纪啊,别的年轻人不说意气风发,起码身体康健,怎么偏偏他们一啸这么可怜,从出生就一直躺着,躺了二十多年啊?

老天是否太不公平。

梁父梁母带梁一啸求医的时候痛哭流涕,诉说着他们的苦闷和怨恨。宿淡月垂下眼眸,望着梁一啸直径很大的黑色瞳孔,他许是习惯了被“你真可怜”的目光注视,面对宿淡月直勾勾的眼神,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宿淡月立下承诺:“我们一定会治好他的。”

晏疏星不觉得宿淡月是在夸大,他也认为他们必定有办法治好梁一啸。他们接触过许多比这更严重的病,晏疏星很自信,也很怜悯这个没比自己小太多的人。

晏疏星不知道宿淡月和梁一啸的情愫是什么时候生的。

晏疏星把宿淡月当成世上最亲的人,他比谁都希望宿淡月能够获得幸福。那么,宿淡月爱上了梁一啸,梁一啸就不能再是个“残疾”。所以当宿淡月眼含笑意跟他说这件事的时候,他想的是——一定要让梁一啸尽早恢复正常人的机能。

梁一啸越早能够恢复健康,宿淡月就能越早过上更加快乐的生活。

在此之前,晏疏星采纳宿淡月的意见,一直给梁一啸采取保守治疗的方法。可是那样的试验太慢了,莫说几个月几年,很有可能十几二十年都得不到成功的结果。

晏疏星提议换一种方法,不要用宿淡月的方法了,试试他“以毒攻毒”的法子吧。

宿淡月表示反对:“不行。”

“为什么?试试我的方法,说不定他几天就好起来了。”

“怎么可能?他这病都二十多年了,你要是突然下一剂猛药,他极有可能只会更严重。”

“冒一点风险也不会怎么样。”晏疏星提高了音量,“一直小心翼翼地治疗,虽然不会使病情更加严重,但也很难让他恢复。”

宿淡月斩钉截铁:“我不愿意让他冒险,一点都不行。”

晏疏星觉得宿淡月第一次爱一个人,爱得太紧张,因此猪油蒙了心,他冲动之下说了些狠话:“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自私吗?你问过他的意见吗?如果他愿意尝试,而我的方法有机会让他好起来,你却因为自私阻断了这条路,他会恨你的。”

宿淡月绷紧了脸:“不要再说了,总而言之我不同意用你的方法。”她说完转身便走,丝毫不理会晏疏星在身后捶胸喊“糊涂啊糊涂”。

晏疏星决定直接去问梁一啸的意见,不管梁一啸和宿淡月的感情如何,他们都是独立的人,宿淡月不能“决定”梁一啸的想法。晏疏星很笃定,梁一啸会点头的。没有一个人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年,当了这么多年的异类之后,还不生出“立刻好起来”的迫切渴望。

趁宿淡月外出的时候,晏疏星偷偷去找了梁一啸,他果然猜对了。

梁一啸说:“但我知道阿月是不会同意的,你不要告诉她。”

想起那次不欢而散的争吵,晏疏星说:“放心好了,我本来就不打算告诉她。”

两人一拍即合,晏疏星总是趁着宿淡月不在的时候,鬼鬼祟祟地给梁一啸送药。

晏疏星的院子在东院,而宿淡月的院子在西院,除非有事要找对方,不然他们一般都不会去对方所在的院落,也不会管对方在熬制什么药。因此晏疏星给梁一啸熬药之事,宿淡月全然不知。

等宿淡月知道此事的时候,梁一啸已经无力回天了。

梁一啸死在了新年的前五天,死之前还在跟宿淡月商量过年的计划,宿淡月订做了一把可以躺的轮椅,他们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关州郊外的山、光秃秃但是挂着红绸的树、被撬开一角的冰湖,他们可以穿上厚厚的靴子,宿淡月会帮梁一啸把脚放进雪里,他会感受到柔软——在物的身上,柔软不是那么坏的事,它意味着接纳、敞开和包容。宿淡月希望梁一啸觉得,人的身体上的柔软,同样不是多坏的事。

晏疏星消灭了这份柔软。梁一啸变成了冰冷的、僵硬的、青灰色的死尸。

晏疏星用错了药,做错了事,生平第一次当了刽子手,他躲起来,甚至不敢去看梁一啸一眼。他逃避的同时也在等待,他等宿淡月来找他,狠狠骂他也好,打他捶他也好,甚至扬言要杀了他都好……晏疏星都会全盘接受。

可宿淡月再没有去过东院。

晏疏星知道宿淡月不会原谅他了,他也没有颜面再面对宿淡月,因此他远走关外,在骆州扎下了根。

这些年,他让每一个好起来的人都去关州告诉宿淡月,他又医好了一个病人,这似乎是一个永远不会变化的、只从他的角度出发的挑战。看,我还没有放弃救人,你也不要放弃。我还在进步,你又怎么能停下?我们师出同门,都靠一双手安身立命,不管你多么恨我,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宿淡月可以把之当做挑衅、竞争、提醒……是什么都行,晏疏星以这种方式在赎罪——仿佛他多治好一个人,离梁一啸的死就远了一些——但绝不是后悔。他从不后悔他在梁一啸身上的尝试,他认为那确实能让梁一啸有好起来的可能,只是……天不遂人愿。

所以他不会停止用“以毒攻毒”方法去治病,只要有百分之一医好病人的可能,他都不会因为畏惧风险而止步不前。这是他的本性,也是他无法更改的决心。

而在陆行舟的身上,他将要用的也是较为危险的、他自己还从未尝试过的方法。

①董元恺《拍阑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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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疏星淡月-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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