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关州的路,陆行舟已经烂熟于心,不知道陆金英等人是否还在关州那处的落脚点,但陆行舟这回打定主意,绝不会再将灾祸带给亲人,所以他并不打算去寻找陆金英。
关州还有让他武功尽废的胜寒派,陆行舟一想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恨不得把整个胜寒派都掀过来,可他知道自己如今的实力连一个普通高手都不如,又怎能对付一个那样庞大的门派。
这日他经过无他峰时,听到山上传来隐约的呼喊声,仔细一听……那像是在喊“救命”。
陆行舟不可能忽略这道声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向前,他跳下马来,以最快的速度将马拴在一棵树上,便施展轻功往山上去。他去到半山腰时,那声音便十分近了。
陆行舟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见一个男人的狞笑声:“一开始只是想让你把琴给你爷爷,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莫怪我要顺便留下你这条命了。”
另一人的声音虽在颤抖,却十分坚定:“我的琴就是我的命,你要夺走这把琴,跟要我的命没有区别。”
想要抢琴的男人残忍大笑:“很有骨气!那我就送你下去见阎王!”
说时迟那时快,陆行舟在听他们说话之时,双膝便已经往下压,双腿呈弯曲状,等到千钧一发之际,他骤然矮身,借力一蹬,平空离地拔高几尺,与此同时青锋剑寒芒一闪,“咣当”一声,刀剑碰撞的火花四处爆耀,陆行舟硬生生地扛住了男人的杀招。
男人留着一把黑黢黢的胡子,眼睛球似的往外突出,他怒瞪陆行舟:“你是什么人,为何坏爷爷好事?”
陆行舟虎口发麻,暗暗叫苦,他听方才的对话,对这男人的只有“欺负弱小”的印象,并不觉得他的武功能有多好。但刚刚他挡刀之时,惊觉男人的力气很大……而他那一招,原本只是想杀一个弱者,估计还没有全力施展,等会真打起来,陆行舟不一定能赢。
但他绝不后悔出面救人,只是怒火更炽,心中焦烦,如果他的武功在全盛时期,这男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陆行舟不答反问:“你又是什么人,为何要抢这位公子的琴?”
“关你屁事。”男人见陆行舟白白净净,气质超然,便对他产生了轻视之意,料想也不过是个学过几招的公子哥儿,何必跟他废话,直接打趴下就是了。
不待陆行舟再说什么,男人手中的长刀已经流星赶月地到了陆行舟眼前,他的刀又大又沉,猛烈无比。身经百战的陆行舟不慌不忙,如果不能力敌,那便智取好了,他曾经打过那么多比自己强的野怪,用死亡换来的经验不可说不宝贵。
就在长刀快要够到他的时候,陆行舟向侧前方就地一滚,刀险险地擦着他的鼻尖过去了。其实以陆行舟的应变能力,这一招他本可以躲得更快些,但他想让男人猜不出他的具体实力,男人越是轻敌,陆行舟的胜算就越大。
他这一滚之后灰头土脸,十分狼狈,男人果然嗤笑一声,觉得陆行舟不足为惧,但他也有不少的实战经验,因此没有直接开始玩“猫抓老鼠”的游戏,还是利用长刀的优势对准陆行舟的方向劈砍,刀破空的声音咻咻不绝。
陆行舟不与男人硬拼内力,他只守不攻,一直躲闪。男人眼底掠过煞气:“再这么躲下去也是死,不如把你的头颅送上来给爷爷砍一刀,早死早投胎。你若是惹恼了我,那便不是痛快一刀的事了,我有上百种折磨人的手段,定叫你一一品尝……”
他说的这些话,陆行舟一个字也没听进耳里。他一直在观察男人挥刀时的破绽,试图找到一个百发百中的机会重创男人。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男人或许已经沉浸在了“如何折磨陆行舟”的幻想之中,又或许他每一次的全力挥刀都会消耗不少力气,他挥刀的速度慢下来了。
陆行舟双手握剑往前一扑,青锋剑划过一个圆弧,剑锋金芒暴涨,这一剑灌注了陆行舟目前七成的内力,直直地刺向男人的膝盖。男人心中大骇,当下也来不及进攻,立即收刀回防,势必要拦住这气势汹汹的一剑。
然而,男人的反应尽在陆行舟的算计当中。
眼看男人上当了,陆行舟微微一笑,收住刺向男人膝盖的剑招,随后结合“碎步金莲”的轻功及“春逐行”的剑法,鬼魅似的缠在了男人的背后,青锋剑随即刺穿了男人的肩膀。
猝至的惊愕挂在男人的眉间,他尖声痛嚎,陆行舟毫不留情地抽出青锋剑,血溅落一地,陆行舟仗剑而立,这次他用上了十成的内力,男人血流不止,若还想再打,也有心无力了。
男人丢掉刀,左手捂着胸前,右手绕到背后捂住身后的伤口,他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缓缓后退,脸上全是惊恐——怕陆行舟趁这个时候拿他命。
陆行舟只冷冷道:“滚,若再被我撞见你做坏事,那我就送你下去见阎王!”
男人不敢直视陆行舟的眼睛,他一瘸一拐地消失了。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陆行舟这时才看清抱琴人的模样,他身穿洁净青衣,束了同色发巾,年纪约莫二十五,眉眼鲜亮。
“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刚刚你们打斗之时,我本想让你离开,不用管我了,又怕你因此而分神,反而害你受伤,因此只能心惊胆战地看着,一句话也不敢说。”他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对了,我叫孟廷玉,敢问少侠名字,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
“我叫陆行舟。”陆行舟想了想,“你随身带着琴,想必是风雅之人,若真想报答我,不如为我抚一曲吧。”
孟廷玉大方答应,翩然坐下,古琴架在盘起的双腿上,他轻拨了几下琴弦,便专心弹奏起来,琴声乍起,轻缓急重皆是意境,弦音传入陆行舟的耳畔,他听见雪化了、花开了、雨歇了、叶落了……万木萧索,结尾很是悲伤。
他弹琴和不弹琴时判若两人,不弹琴时他暖如春阳,笑容温和,弹琴时,周身却萦绕一种孤高的寂寞。
陆行舟注意到琴面有鸳鸯纹样,不管从色泽还是形制上看,这把古琴的价值都不菲,他问:“这把琴应该很贵重吧。”
孟廷玉轻笑道:“谈不上贵重,不过是祖传之物。”
“你背着琴,是要去什么地方?”
“大江南北,走到哪算哪,我想让世人都听到我的琴声。”
陆行舟说:“但你不会武功,带着这把琴孤身上路很危险。”
“无妨,若我命不该绝,所有的磨难都只是历练。”孟廷玉面色淡然,“看,今日我险些死了,但陆公子不是救了我吗?”
“你把性命看得这么不重要?”
“不,是我把琴声看得太重要,为了修炼琴心,我必须独自一人走遍河山。你觉得刚刚那曲如何?”
“我对琴没有了解,以门外汉的角度来说,我觉得很好听。”
“但我觉得还不够。”
“哪里不够?”
“哪里都不够。”
陆行舟问:“你想弹出怎样的琴声?”
“我想弹出能让人落泪的琴声。”
“实不相瞒,我方才也想落泪,但我忍住了。”
“你能忍住,这就说明还不够。”孟廷玉对此怀有某种执念,“我想弹出能让人无法控制泪水的琴声。”
陆行舟偏过头去:“一定要哭吗?笑不好吗?”
孟廷玉说:“对有些人来说,笑太简单了,对另一些人来说,笑太难了。我想……还是哭泣好。”
陆行舟沉默须臾,转了话锋:“孟公子,你接下来要去哪?”
“我要去津州。”
“那我们不同路了。”若是顺路,陆行舟还想送他一程。
“就算同路,也不能同行。”
陆行舟笑了声:“瞧我这记性,忘了你方才所说。”
“我也该走了。”孟廷玉闲闲站身,“陆公子,高山流水,后会有期。”
陆行舟进了关州城后,便直奔石头陂,将晏疏星帮他修复经脉一事告诉了宿淡月。
宿淡月的神情看不出悲喜,她望着陆行舟:“能被我和他都医治过的人,少之又少,以后你也算一个了。”
“我很荣幸。”陆行舟欲言又止,他想为晏疏星说几句话,又觉得这对宿淡月不公平。
宿淡月看穿了他:“晏疏星跟你讲了那件事,是吗?”
陆行舟点头。
“不必替他说好话。”宿淡月散漫一笑,笑意不到眼底,“他这些年都没有来见过我,跟我原不原谅他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他一直没有原谅自己。那是他心中的结,不是我的。”
“那,恕我冒犯……神医原谅他了吗?”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等他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才能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宿淡月摇摇头,“不说他了,你把手伸出来,我探探脉象。”
陆行舟伸出手,宿淡月斟酌片刻:“我给你开一副方子,你配合着练武吃,或许能让你的内功练得更快。”
陆行舟没有忽视“或许”二字,他压制想要四处扩散的喜悦,起身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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