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萧漠捂住喉咙，窒息感仍如影如随，再一睁眼，面对的就是几十双眼睛。
它们无一例外，不满地盯着他。
一个声音在上方响起：“这位祈愿者，你怎么了？”
抬眼，高座上轻纱飘逸，烟雾缭绕，座上人面容被遮掩，身影若隐若现。
“可惜，现在只能听见一个缥缈的声音。”
萧漠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可惜的感觉。
压下心底的隐隐不安，他回应道：“只是有些不适，打搅了。”
那身影只微微向后靠了靠，温和道：“无事，主不会介意一点小插曲，继续吧。”
低声的诵读随即响起，萧漠低下头，拿起一旁翻开的红本子。
密密麻麻的不明文字挤在一起，如同魔咒一样钻入瞳孔，深入神经。
挤压着挤压着，
萧漠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声带战栗地吐出话语。
“塔塔塔塔塔塔tattattat”脑海里充斥莫名的名讳，心脏随着诵读声颤抖匐匍，一句句一下下，彻底将信徒的头颅压了下来。
萧漠的额头狠狠地磕在地上，伴随着一阵刺痛，他恍惚清醒了过来。
挣扎着抬起头，他怀疑自己有一瞬看清了高座上的人的脸。
淡红的眼睛无波无澜，带着刺骨的寒意扫了他一眼。
心脏骤停。
没等他继续看下去，一阵烟雾袭来，缠绕住了一瞬即逝的脸庞，让人疑虑刚才的一眼是否是幻觉。
“那么，今天的祈愿到此结束。”仍是温和的声音响起，“愿主博爱。”
“愿主博爱……”
众人虔诚地起身，萧漠随着人群走出了殿外。
外面皆是中世纪风格的建筑，身穿黑袍的信徒分散成两队来，不见踪影。
一位带着面具，身披白袍的人急急走来，拦住了萧漠。
闷闷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亲爱的祈愿者，请留步。教主注意到您是第一次来参加祈愿，对您多有注意，可否请您留下一叙呢？”
萧漠脑海里瞬间跳过被目光扫过的一幕，他短暂思考了一下：“当然。”
“那么，请随我来。”
她并没有带着萧漠从大门进入，反而绕到殿堂的另一边，打开了一扇小门。
“请。”
他们顺着楼梯一路而下，沿着阴暗的走廊而行，略过一扇扇紧闭的门。
略有略无的哭嚎从幽深处传来，转瞬即逝。
“请问，您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走在前面的白袍步伐不断，只略微侧头：“您说笑了，我们到这，不都是为此么？”
萧漠只得压下心中的疑惑：“您说得是。”
他继续假装闲话地道：“不过教主突然邀请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但还是有些惶恐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第一次来，冒犯了主……”
他拉长尾音，等待着接话。
果不其然，白袍轻轻笑了几声，回应道：“您大可以放心，主是宽容的。我想，可能是您第一次参加祈愿……”
她不着痕迹地瞥了萧漠一眼，继续道：“就比其他人成长得快多了。教主对此感到好奇罢了。”
“哦……是这样啊。”
“相信您的愿望很快会实现的，”白袍停住了脚步，拉开了面前的一扇门，“愿主博爱。”
说完，她示意萧漠进门，就退了下去。
萧漠走进，将门轻轻合上。
屋里的人起身，一身洁白的披风落在地上，ta戴着面具，只能勉强看清面具下一双淡红的，带着浅笑的眼睛。
“欢迎，亲爱的祈愿者。”ta微微欠身，邀请萧漠坐下。
二人入座。
萧漠搓着手，面上表情局促不安：“教主，不知您此次邀请我，是否有什么要事？”
教主安抚性地笑了笑，示意人为萧漠倒了一杯红酒：“不必紧张，只是闲聊而已。我只是，有些好奇……”
“是因为我的‘成长’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萧漠有些难为情地应道。
“哈哈……可能有一点。”教主敲了敲桌子，一面镜子缓缓升了起来。
镜面明亮得刺眼，镜框上装饰性地缠绕着一缕缕荆棘，攀附交错，衔着一颗红宝石。
“这是……？”
“来看看您成长的进度。”
镜子缓缓移到萧漠面前，一股**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却勾引着虔诚的人靠近，靠近，再靠近。
萧漠克制着这份冲动，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镜中的青年面容英俊，墨色瞳孔中表现出的不安和紧张消失殆尽，他薄唇紧抿，审视着。
一切无恙。
“啊……抱歉，少了一个步骤。”温和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紧接着是一杯浓稠的血被骤然泼到了镜面。
镜中人的脸霎时被染得一片血红，萧漠瞳孔骤缩，他看到，或是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皮下蠢蠢欲动。
一只手抚摸着他疼痛的肌肤，像一条冰冷的游走的蛇。
“好恶心……”他皱眉想，侧头试图逃过，一声“滋啦”声紧随其后，血液飞溅。
萧漠额角狠狠跳了一下，皮肉撕扯的疼痛钻心，倒是让他镇定下来，顺着那只手的动作看向镜子。
青年面容苍白，唇红得像涂了釉，眸色更加幽深。
极端色彩的碰撞倒显得他有几分妖冶。
只是，一根青色植物突兀地在他下颌出现，像是长在了皮肤里，以血肉为食，延伸而上。
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粗壮，终于在侧脸处破皮而出，露出了尖端的嫩叶。
“啊……很完美呢。”教主放开扶着萧漠脸的手，拿着绢布轻轻擦拭着手上的血。
“教主……？”
“不用担心。”镜子被缓缓收起，随之那硌人的植物也消失不见，从旁人的视角看，萧漠脸上只有一道浅浅的藤蔓标志。
“主赐予我们每个人追求美的权利，但权利是需要争取和牺牲的。”
“主仁慈，赐予了我们方法，而来到教会的每个人，都是为此。”
“方法是——找到药材。而它们，您在来的路上可能就隐隐见过了。”
萧漠低垂着眉眼，脑海里闪过穿过走廊时，回荡在寂静中的又逐渐消散的哀嚎。
是人，
还是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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