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回来,必先去李家坳寻我。不可失信。”
哗——!”
满堂皆惊!
等一个夫郎?就为此,拒绝秩比州牧的尊荣,州府繁华,唾手可得的富贵权势?
继续留在那个穷村子?
震惊、不解、荒谬……种种神色交织于众人脸上。沈玉璋笑容僵住,指尖发白。沈玉衡眉头紧锁,审视着陈谷雨。秦知州笑容微淡,凤目精光闪动,显然未料至此。
“这…契主大人!”先前那庄主瞠目结舌,“您…您何等尊贵!为了一个…夫郎?就弃这泼天富贵?值吗?”
陈谷雨未答值否。
她只平静看向秦知州,眼神坦然,无求无惧:“谷雨之责,在守护契地根本,护佑青州地脉。此志无论身处何地,皆不改。留李家坳,于履行‘青晶契地之主’之责,无碍。知州大人若有农桑要务,谷雨随时恭候。”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敕令文书上某处词句,声音带着奇异穿透力。但在继续开口前,她却忽然转向了那三位沉默的神殿执事,语气变得格外郑重:
“此外,谷雨虽起于乡野,亦知规矩法度。既蒙天恩,承此青晶之位,自当恪守本分。日后每年契地所出供奉,必如数如期献于州府神殿,一应仪程规制,皆循旧例,绝无短缺。此乃谷雨份内之事,亦是对地母娘娘与神殿的敬重,还望诸位执事大人明鉴。”
此言一出,那三位神殿执事,尤其是为首的执事长,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她们最在意的,除了契主本身力量的“正统性”,便是其是否遵从维系了千百年的规则与供奉体系。
陈谷雨这番话,主动将自身纳入了神殿所能理解和接受的秩序框架内,姿态放得低,却牢牢守住了根本——她留在李家坳,并非要脱离体系,而是要在自己的地盘上,按照自己的节奏来履行责任。这无疑极大地缓和了神殿可能的疑虑和抵触。
执事长深深看了陈谷雨一眼,缓缓颔首,首次开口,声音平稳无波:“陈契主深明大义,神殿感佩。供奉事,依例即可。”
简短的回应,却代表着一种初步的、带有条件的认可。
陈谷雨微微欠身回礼,这才转回原先的话题,继续道,唇角极淡一勾,意味难明:
“况且,敕令已言明:‘青州青晶契地之主’。既是‘契地之主’,自当与契地同在。至于迁徙……待我地晶蕴养有成,由青转黄,能沟通更广袤地脉之时,这大周山河,何处不可去?”
“由青转黄?!”
“沟通更广袤地脉?!”
“大周境内…随意迁徙?!”
这几个词如惊雷炸响!沈玉衡、沈玉璋等青晶地主瞳孔骤缩,身体前倾,脸上尽是震惊骇然!
自由迁徙权!且是升级后的、遍行大周之权!
这是她们被束缚于自家契地上的地主们,梦寐难求的终极特权!
是超越世俗、直指力量本源的自由!
敕令所蕴,竟至于此?
她们看向陈谷雨的目光,瞬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嫉妒与恐惧。
秦知州虽不全懂,却也敏锐察觉陈谷雨掌握的筹码远超预期,立刻重新评估策略。
她深吸气,笑容复归圆融:“陈契主重情守诺,不忘根本,真性情!令人敬佩!既如此,本官自当尊重。李家坳契地方圆百里,皆属契主管辖,本官即刻行文,确保无人滋扰。州府大门,永为契主敞开。那敕造府邸,亦会派人打理,契主随时可往。”她巧妙化解尴尬,留足余地。
陈谷雨微颔首:“有劳。”
一场庆功宴,在震撼与各色思量中草草收场。
回李家坳的马车上,小念安终抵不住困倦,在柳青怀中沉沉睡去。
窗外州府灯火渐远,熟悉的多野星空与初春寒气漫入车厢。
柳青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陈谷雨,低声道:“谷雨,今日…你可把州府那些贵人震得不轻。”语气带笑,更多却是忧,“那‘黄晶’、‘自由迁徙’…敕令真写了?”
她亲见地脉伟力,但更高之境,仍是未知。
陈谷雨睁眼,眸映流萤,深邃平静:“敕令是引,力量是钥。
她们所求‘自由’,不过高阶风景的倒影。”
她未直接回答,目光投向窗外黑暗尽头,似凝视远方,“我需要的信息,已得到了。”那文书关于权限的隐含描述,印证了她与地晶融合后感知的某些规则。
马车颠簸,碾过土路。
“留在李家坳,”柳青轻叹,“真只为等…他回来?”
她知陈谷雨重诺,但宴上那句“等他”,仍令她心头发涩。
陈谷雨默然片刻,指尖无意识摩挲袖中光滑的荆木簪。良久,才低声道:“根在这里。他若回来,这里是家。”
声音轻,却重若磐石。随即,她话锋一转,带着掌控者的笃定,“况且,西郊林溪庄的事,未了。那股残留的土腥气…非比寻常。州府目光被敕封所引,未必深究。我留于此,更近。”
柳青心头一凛,顿时明白。
守护李家坳,等待夫郎,追查隐患…这位青晶之主的心,远比表象更坚定深沉。
马车驶入李家坳村口。
契地上空,温润深沉的青白流光,如亘古守护,无声流淌,迎主归来。
村口,三姑母佝偻的身影在夜风中翘首以盼。
见马车,浑浊老眼瞬间泪光闪烁,颤巍巍迎上。
陈谷雨抱下熟睡的小念安,轻轻送入老人怀中。
她抬头望向夜色中散发柔和光晕的晶簇,感受脚下大地与她同频的脉动。
“姑母,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三姑婆抱紧念安,哽咽反复。
陈谷雨走至契地边缘,伸手,指尖轻触温润晶面。
冰凉之下,是汹涌澎湃、与她同源的生命力。
青白流光如有灵性,温柔缠绕指尖。
她闭目,眉心那点极淡碧痕微亮,无声沟通这片命运相连的土地。
马车里,那卷秩比州牧的敕封文书静静躺着。
世俗权柄的巅峰,亦无法动摇她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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