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清楚。”管家说，“少爷如果没什么事，还是先进去比较好，游总已经在等了。”
饭菜已经上桌，客厅里坐着沈家兄弟和张家父女，还有游少央他爸，看起来是还没开饭的意思。
游少央整理好表情走过去，先是叫了他爸，再跟其他人打了招呼。
“不好意思，真的实在不好意思，我爸没跟我说叔叔你们要来，刚才我还在外面跟人打电话呢，早知道我肯定赶紧回来了。我刚刚看饭已经做好了，爸你们别聊了，有什么事先吃饭，吃完饭再说吧。”
张叔是里面唯一一个和他爸同辈的，没和他计较，“小游现在是越来越帅了，来我看看，你儿子可比你好看多了。”
游敬谦斜睨了他一眼，“没规矩。”
张叔笑说：“话不是这样讲，小游年轻人有自己的事情干，你又没提前和他讲，他哪里来得及过来，能赶上就不错了。我女儿这次要不是被我拉着，都不知道钻哪里去了，我平时都找不到她，更别提你家还是个儿子了。”
游少央看下张叔女儿，人家一脸无所谓，看样子也是被她爸讲过很多次，都习惯了。
游敬谦脸色果真缓和了些，“年轻人年轻人，我看沈叙就很稳重。”
被提到的沈叙默不作声，显然不打算参与两个长辈的谈话。
游少央看了眼沈漾，沈漾在里面年纪最小，可能也是第一见这种情况，眼睛里八卦的心藏都藏不住。
张叔说：“是啊，沈叙厉害，但还是个个都和沈叙一样，那我们两个早就得退下来了。”
“那……”
“别扯了，你上了年纪不容易饿，他们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到了饭点让他们全在这听你训儿子，你自己想想像什么话。”
游少央笑出声，“爸吃饭吧，再不吃菜就凉了。”
游敬谦站起来，“还不是因为你。”
游少央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刚才去院子了。”
他刚才就猜到了，他家佣人没可能犯那么低级的错误，大概是他爸帮他拖了一会。
他爸今天能为他考虑，看来目前是“慈父”状态。
饭桌上游少央表现的很老实，一是他不想让长辈看出什么，他是同性恋的事情从没特意宣扬过，可能圈子里的小辈会知道，但长辈一般都不知道。他还没那么心大，故意在长辈面前不给他爸面子。
二是他工作没了。游少央虽然平时随心惯了，但在和他爸吵的最凶那段时间，也没忘记找工作，毕业后直接当上全职模特。一个成年人有工作有收入，无论是好好商量还是公开叫板都才有资格。
吃饭间游少央才知道这场饭局组起来的原因，他爸和张叔还有沈叙三个人有合作，他们在商量事情，另外两个是旁听。
游少央全程都在等他爸叫他，结果他这顿饭愣是当了一回透明人。
饭后他们又在茶室聊了一会，他爸坐在主位沏茶，他在一边帮着滚水和递东西，一共讲了两句话，“水好了”“水没了”。
后面张叔和他女儿先走了，游少央吃了一肚子气，不打算继续呆着，起身离开前被他爸叫住。
游敬谦一拍桌子，“没叫你走，你要去哪。”
不管他爸是想挫挫他的锐气，还是单纯耍他，总之他不吃这套，游少央努力调整情绪，用相对正常的语气说，“下次要是没什么事，你就别叫我回来了。”游少央还以为他爸要帮他弄死那帮冤枉他的畜生呢。
游敬谦猜到游少央的心思，让沈叙他们也先回去。
沈叙带着沈漾从气性未消的游少央边上路过，游少央转身目送两人离开。
“你别吓唬人。”游敬谦喊他。
游少央坐到游敬谦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什么意思？”
游敬谦竖起眉毛，“什么什么意思，别发脾气。”
游少央感觉确实有点过火，稍微收了收，拿起茶杯喝完，消消火，“你助理叫我回来，不是因为看我遇到麻烦想帮我吗？”
游敬谦冷哼了声，“遇到麻烦了才知道回家。”
游少央沉下脸，“爸，我确实工作出了问题，也确实一时半会没办法解决，但你助理给我打电话前，我都是打算自己处理的。我觉得老子看见儿子被欺负了，想帮回去很合理才回的家，但你如果是要借这个机会阴阳怪气我，那我走了，不碍你的眼。”
“你要我帮忙不能好好说话吗。”
“爸，你刚才可是一直当我不存在。”
“那你两年没回家，我没脾气吗。”
“这两年没回家错在我身上吗？我是个天生的同性恋，我没错，我也改不了，你不接受，看了就骂我，打我，对我说了多少难听话啊，难道我不走要天天给你骂吗。刚才才叫我别发脾气，你能发我就不能，你敢不敢去跟妈讲你那么欺负我。”游少央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他错什么了，刚才被那么晾着他都没发脾气，盯两下沈叙那家伙他爸就上赶着骂他。
他妈去世后他爸对他的状态只用一个词形容，阴晴不定，有时候是“慈父”，对他好到离谱，要星星要月亮都给他，有时候就完全当他不存在，直接切换“无情”状态，连他小时候那会，伸手要个抱抱都被当空气。
游少央幸好不是个要抱抱的小孩了，否则今天得难受死。
“你就不能别当那什么同性恋吗！”
“爸！”游少央深吸一口气，觉得今天说不了什么了，“我改不了，爸如果你真的接受不了，我就走了，我不想跟你在这吵架。”
“你站住。”
游少央站在原地，发泄似跺了好几下，“站住又怎么样，我站着你就能好好说话吗，如果是这样你应该去看医生，问问你是不是有跟人平起平坐就会过敏的毛病。”
“游少央你咒我！”
“操。”游少央背过身去，怕自己再敢说出什么出格的话。
从理智上讲，在现在的节骨眼上，他工作丢了，没了底气不应该和他爸吵，但他就是气不过。以往他和他爸吵到这个话题，他都能控制住，怎么偏偏今天就不行。
游少央逼着自己冷静下来，认真想了一下，最终他把原因归咎于前面饭局的铺垫，吃饭的时候他爸一个劲地夸沈叙，又刻意不理他，加起来不纯纯在恶心他吗。就像是一个气球，事先已经打了不少气，后面只需要随便吹两口，就很容易爆炸。
一定是这样的，那他现在有两种选择，要么马上走，要么留下来继续僵持。
游少央下意识就想选前者，但选择的按钮还没按下，他又开始迟疑，工作，他的工作，他真的有能力靠自己做到吗。
还有那群冤枉他的人，现在指不定在哪得瑟呢。
游少央苦闷，游敬谦更是觉得生气，好好的儿子，从小养到大的儿子莫名其妙成了同性恋，莫名其妙当模特不回家，回了家莫名其妙就跟他大小声起来。
游敬谦心里堵得慌，他就这一个孩子，养不好怎么对得起他妈妈。
“那我走了。”
游少央决定赌一把，他大步向前走，身后游敬谦叫住他，随后是一打文件拍桌的声音。
茶室的桌子上被拍上了一个显眼的木色文件袋，游少央目光停在上面，在转到他爸脸上，“这是什么？”
“给你的项目，刚才我们聊的你也都听见了，我已经跟沈叙说好，到时候他带着你做。我看你也不是真喜欢当模特，要不是当时……反正我就当你前两年不懂事，回来干，好好干，你要是干的好，我就……”游敬谦一脸菜色。
游少央哼了一声，“就什么？”
游敬谦瞪向他，嘴里却念着不一个意思的话，“就随你算了。”
游少央沉默片刻，“我想想吧。”
“你还要想！”游敬谦不可思议。
游少央更不可思议，“我当然要考虑！”他爸有句话说得对，他并不是非得当模特，特别是刚才，促使他留下的动机，是广泛没有明确指向性的“工作”，而不是明确清晰的“模特”，那其实也间接帮他做出了选择。
游少央是个有点自恋的人，他肯定自己的魅力，也乐于展现，当模特正好能满足他的需求，被镜头和闪光灯记录的时候，他能毫无保留地告诉别人自己帅的要死。可时间一长，他也明白那只是昙花一现式的满足，他需要更深层次地挖掘自己的魅力，他想看看自己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性。
感情上就算了，肯定还是得在事业上挖掘，而他爸正好能给到他登天式的助力，他有什么好不用的。
游少央打开文件袋，细细看了下来，发现那确实是个很磨人的项目，如果他能完整跟下来，肯定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可一想到要去沈叙手底下干活，游少央还是有些犹豫。如果他答应了，那他就得当沈叙的跟班，他从小到大都是同辈人里最牛哄哄的，哪有过这种体验。刚才对自己即将再次发光发热的隐隐期盼瞬间像是被浇了盆冷水，哪怕是像张叔那样他都能接受，偏偏是沈叙。
“考虑得怎么样？”
“还没好。”
“你爹我是会害你吗。”
游少央合上资料，“两码事，我要考虑考虑。”其实游少央已经心动，但他确实需要点“缓冲”的时间，机会不等人，但他有他爹，所以还是等等他吧。
“我已经和沈叙讲好了，就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你到时候不管答不答应都得给我一个准信，听见没有。”
“嗯嗯嗯嗯嗯。”
游少央跟他爸继续聊了点项目的事情，他们父子俩两年都没怎么见，见了面又吵，现在终于回归平静，像寻常人家的父子那样从工作聊到家里琐事，场面透露着淡淡温馨。
后面游少央还和他爸问了沈家的情况。他原本都不太知道沈家的情况，今天直接了解了个彻底，特别是关于沈叙这个合作对象。
沈叙和沈漾都是作为人类优秀模版长大的，他们的爸爸是沈家当家人，妈妈的家里背景也同样强大，如果不出意外，那么沈叙和沈漾两兄弟应该在几年后携手将沈家带上一个新高度。
可意外就是意外，沈叙沈漾的爸妈在沈叙十六岁时去世，和他同龄的沈叙还没成年就肩负起争家产的责任。
那场面可想而知的难堪血腥，沈叙争完家产后也顺利成为圈子里年轻有为的代表。
还有沈叙的为人，处事，性格，以及他爸对沈叙的评价。
到这里他才知道，他爸原来是真的很欣赏沈叙，不是为了激他什么的。
游少央和他爸讨论完，心里的天平也悄悄往同意那边移动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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