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仓库内，灰尘随着呼吸争先恐后地往鼻腔里钻，搞得嗓子发痒，就连吞进去的薄荷味尼古丁都变得又干又旧，像太阳底下晒皱的烂叶子。
一点橘红火光被扔在了地上，细碎的火星弹起后消失不见，谢繁垂着眼皮，一脚将那烟头碾灭。
“谢繁，老子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拿我妹当什么？”
对面站着五个穿着度假风花衬衫的社会青年，仓库内光线太暗，谢繁眯了眯眼睛，仍是看不清这几人身上的衬衫到底是红的还是紫的。
“老子跟你说话呢！他妈的！”
为首的那个胖子朝着谢繁走近了些，谢繁冷笑一声，心道：原来是件黄衬衫。
“操.你妈！你笑什么！”
黄衬衫见谢繁非但不理睬他，还笑他，于是一抬手就往谢繁头上扇去，但随即他就“哎呦”一声。
他的手腕被谢繁掐住了。
谢繁一脚就踢在了他裆下，冷声问：“还操吗？”
后面几人见这小子如此猖狂，提着半米来长的钢管就冲了上来，谢繁一脚踢开面前的人，从身后拿了一截断桌腿就迎了上去。
顷刻间，灰尘纷乱迷人眼，仓库中怒骂与哀嚎声连绵起伏，谢繁提着桌腿一把砸在对方肩上，怒道：“还不快滚！”
五个人捂着胳膊瘸着腿就往仓库外跑去，谢繁看着五件花衬衫从仓库门前消失不见，他扔了手中的桌腿，反手就往自己背上摸了一把。
钻心的疼痛瞬间传来，他咬了咬牙，对着仓库大门旁的大油桶叫道：“滚出来！”
傍晚时分，夕阳金灿灿地洒在这城市中，远处的马路上传来汽车声，衬得整个仓库更加安静了，尤其是在一场打斗过后，谢繁低骂一句，不耐烦地朝大油桶走去。
“哐”地一声巨响，谢繁一脚将那半人高的大油桶踢倒，扬起无数灰尘。
油桶横在水泥地上滚了滚，藏在油桶后面的人无处遁形，被完全暴露了出来。
谢繁骂道：“叫你滚出来没听到吗！”
景铭蹲在地上，双臂紧紧抱着曲膝的腿，满眼怯意地看向谢繁。
这个狠人刚刚揍完五个人，连短袖校服上的污垢都显得格外霸道，这样的人真的可以吗？
外面的夕阳却给谢繁镀上了一层金橘色光辉，像在为他这个得胜者加冕，景铭看着他，抿了抿嘴，别说是校霸了，就算是社会上的流氓痞子，他也得找这个人。
“你聋子还是哑巴？”
看着蹲在地上的人，谢繁心里直冒火，他妈的，三天了，一连三天都在这里蹲他，起先还只是站得远远的，瞪他一眼还知道躲，今天真是胆子肥了，居然还敢跟进仓库，看他打架！
谢繁蹲下身，将景铭的下巴捏住左右看了看，这小子身上穿的校服和他一样，模样要多乖就有多乖，洗一把脸就能直接送到操场上当升旗手，这种人在这里蹲自己，该不会是为了拍他打架的视频，好去告诉老师吧？
“拿出来。”谢繁在景铭面前摊开手掌。
景铭看着他手掌，见他手指修长，食指与中指间微微有些发黄，显然是经常抽烟的，于是小声问道，“拿什么？”
“还装！”谢繁手掌隔空给了他一耳光，“手机，刚才拍我打架了是吧！”
仓库中又潮又闷，景铭往后缩了缩，后背和屁股紧贴在墙上：“没，没有。”
“他妈的，懒得跟你废话！”谢繁看见这种好学生就恼火，整个学校就属这种人最难缠，屁事多、不敢打架，挨了打还要叫家长来学校，除了会讨老师喜欢，简直就是个废物。
与这种人多说无益，谢繁直接伸手往景铭两侧腿上摸去，正值炎夏，两人都穿着短袖校服，浑身上下也只有裤子上有口袋了。
“你，你做什么！”
景铭避无可避，一着急，后脑勺就撞在了墙上，“咚”地一声，叫他好一阵发晕。
谢繁没摸到手机，见他将自己撞的眉头紧皱，冷声骂了句：“蠢死！”
“手机藏哪里了？”谢繁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景铭，命令他，“站起来！”
景铭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他摸着自己的头脑勺，低声说道：“我没有手机。”
目光在景铭脚下过了一遭，身下确实没有藏手机，但是他脚上明明是最新款的匡威，怎么也不像家庭条件差的，不至于没有手机。
景铭见他目光盯在自己脚边，像是非要找出手机来似的，小声解释：“学校有规定，不准带手机。”
一句话，谢繁犹如醍醐灌顶，是他无视校规，带惯了手机，这才以为所有人都会带手机来学校。
既然不是为了拍他打架发给老师，那他这三天都蹲在这里到底为什么？
难不成是来偷看自己抽烟，然后回学校举报？
谢繁头疼，身上挨了钢管的地方也疼，他扫了景铭一眼，冷冷警告：“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说完还亮了亮拳头，威胁对方再被他看见就等着挨揍。
谢繁迎着夕阳走出了仓库，天边堆积的云朵被晕染成金色，落日就藏在一片薄纱般的云后故意晃他的眼，他抬起手臂遮挡住，满脸的不耐烦。
仓库离学校不远，这里是新校区，才搬过来两年，周围的商铺极少，大部分都是些未建完的商区，仓库门口有一个斜坡，斜坡上下各有一条马路，下面的马路才修了一半，哪哪都不通，是条死路，上面的马路则是一条老路改成的，东边通向市区，西边通向学校。
这两年来，这条路被改成了学府路，因为车辆行人的逐渐变多，灰尘也变得格外多，谢繁最讨厌的就是这条路，经常边走边想：他妈的怎么不下雨。
然而今年夏天似乎格外长，雨水也少得要命，一颗快要落山的太阳都能将树上的知了晒得哇哇乱叫，谢繁心里烦得要命，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回头，就发现景铭正小心翼翼地跟在自己后面。
操！更烦了！
从学校出来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谢繁姑且当作两人同路，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然后拐了个弯。
路旁的香樟树影子被拉得老长，谢繁紧贴着花坛，尽量走在树荫底下。
狗日的太阳就是不肯落下去，树上的知了跟插了电一样吵得没完没了，谢繁一回头，他妈的这小子还跟着他！
谢繁捏了捏拳头，想到方才景铭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心底冷哼一声，算了，万一两人还是同路呢！
走了十多分钟谢繁一连拐了三个弯，他一脸怒气地回过头，只见景铭正站在街口，抬着头假装在看别人家阳台上的一盆仙人掌。
红黄相间的大铁盆破了个洞，露出里面黑色的泥，景铭心想这家主人给仙人掌浇水时会不会有水漏下来。
余光中见到谢繁又拐了个弯，景铭立马跟了上去，然而当他跟着拐进巷子后却并未看到谢繁的身影。
他跟丢了。
景铭叹了口气，刚转过身，就看到谢繁咬着一根棒棒冰，抱肘看着自己。
紫色的棒棒冰外面结了一层白霜，谢繁吸了一口，叼着它冷声说道：“警告过你的…”他将手指关节捏得啪啪响，一步步地靠近景铭。
景铭吓得直往后退，不小心踩在了一块砖头上，脚踝一扭，他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慌乱之下，刚才被吓得煞白的脸瞬间又变得通红。
也许是一根棒棒冰安抚了烦躁的炎夏，谢繁见到景铭跌倒，不禁笑了起来，棒棒冰被他歪歪斜斜叼在嘴角，隐隐露出一排白牙，景铭看着一愣，心想也许他并没有表面那么凶狠。
“看什么看！”
谢繁被景铭盯得恼火，提脚踢了踢他。
下脚不重，但却刚好踢在了景铭受伤的脚踝上，景铭疼得直皱眉，谢繁一愣，这才发觉他扭到了脚，刚想吼他两句，就听见巷子外的邻居大妈叫道：“谢繁！你又打架了是不是！”
谢繁回头看了一眼，皱眉抱怨一句：“多管闲事！”说完就盯着景铭，再次警告，“别让我再看到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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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跟屁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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