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的半山腰，一只猫鬼鬼祟祟地在山路上爬着。
好累。
应轩窗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爪，原本粉色的小肉豆已经被磨成了血红色，应轩窗舔了一口，站在原地往石山下看去。
山下很热闹。
石山底是一块被清理干净出来的土地，泥土被呈现出一种久经踩踏的深褐色，现在，那里点燃了几簇篝火，一只又一只的兽人正在那里排队，月和他弟弟松正在那里拿着石刀切割肉类。
这个兽人部落大概有四十名左右的人，其中一半以上可以化形为巨大的雄兽，另有较少的一部分只能化成和人差不多大小的兽类，但等他们转变为人形之后，身上多半都会保存有兽类的特征，比如耳朵，尾巴，耳后的一些羽毛等。
应轩窗对于自己以后的样子有了更多的期待。
他又往山上跑了一截，找到了那片山藿香。
经过和记忆中的山货对比，应轩窗觉得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毕竟他姥爷小时候经常带着他一起在山上跑着玩，摸上这株草的时候，记忆中的有关于这株草的知识呼啸而来。
应轩窗很费劲地用牙一根根咬断了山藿香，浓郁的藿香味道熏得他干呕，他受不住歇了一会儿四下扫视，就这一眼，他停住了动作。
头顶的山体上，有个海碗口粗细的黑影正在顺着山体往上爬，菱形花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妈妈，这蛇好大啊！”应轩窗飞机耳了。
只看这一眼，拥有蛇类恐惧症的小猫就吓成了小b猫，怂着一身乳色猫毛，同手同脚地跳远了好几步。
不对，这个部落里没有蛇啊！这蛇大半夜爬山做什么？
缓了一会儿，应轩窗认识到了不对，他在茂密的树丛中弯腰做出狩猎姿势，盯着蛇的举动。
蛇缓缓向上爬，一些小石子被带得掉下，砸在地上，也砸在应轩窗通通直跳的心上。
我艹，这蛇怎么冲着受伤大鸟的山洞去了？
看病人不说带点花果茶水，怎么能偷偷摸摸的呢！
来者不善！
应轩窗当即也顾不得怕了，立刻就打算欺身上去看清楚，但是他又意识到，自己仅仅是一只小猫，还不够大蛇塞牙缝。
他即刻扭头，顺着山体，攀着植物一步步往下跳。
猫科动物的灵敏和平衡辅佐他跳出了许多惊人的步伐，在这种起跳中，他收获了极大的兴奋感和愉悦感。
爽！
应轩窗眼见着自己撤到了安全距离，当即怒吼出声：“咪！——”
这句猫言猫语的含义是：你的族长要被蛇偷袭了救救——
这一声发自内心的怒吼在空荡的山林间振聋发聩哀转久绝——
但很明显，月、松和其他兽人都没有听懂，但他们都意识到：有个幼崽从山上“掉”下来了。
月的脸当即就白了，他听出来了这是小猫的叫声。
“我去接！”
松当即扯掉兽皮变化为了白鸟，他相较族长体型稍小，但是已经够用，几乎是两秒之内就飞到了应轩窗身边。
应轩窗大喜，但是被鸟叼在嘴里面之后，他意识到了不对。
对！这些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来着！应轩窗瞳孔地震。
松将小猫捉到广场上，摇身一变，又变成了身高腿长的男子，他捉着猫，还没开口，被蹬了一脚鼻梁。
“哇啊!”
他双手捂住鼻子，小猫则在空中灵活翻身，站在了地上。
应轩窗焦虑地往空中看去，山顶距离这里已经很远了，但是他好像还能感受到蛇嘴中嘶出的腥味。
该怎么告诉这些人有蛇的消息呢？应轩窗突然福至心灵，开始压低耳朵，收紧瞳孔。
“嘶！”
旋即，他又趴着岩石，模仿蛇的蠕动。
老天奶！快救救那只漂亮又好闻的大鸟吧！
幸好，猫的身体很软可以模拟出蛇的蠕动，这个部落的人对于蛇也极具警惕性。
月本来想骂人的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变成了一种岩石一般的坚硬，他和松对视一眼，松当即喊道：“大家跟我一起去族长那里！那些死蛇又来偷袭了！”
部落中的猫猫狗狗鸟鸟旋即都变了身，抓着岩石就往上爬，其中三只白鸟成群结队地往上飞，松驮着月也往上走，应轩窗惊喜极了，“咪”了一声又一声，抓着月的兽皮跟上了队伍。
行至半山腰，应轩窗瞳孔地震。
坐在鸟身上，这次的视角要比之前大很多，应轩窗看清了全貌，原来，这石山上不止一只来偷袭的大蛇。
颜色低调的蛇顺着石头往上爬，而颜色花样花哨的蛇，则翻越了石山的另一面，从顶上袭击。
“吼！！！”
松怒吼一声，带着狩猎队极速飞下。
兽人和兽人的战斗原始粗狂，地动山摇，不少蛇被咬穿了脖子，但也有不少本部落兽人被咬伤，血腥气在空气中躁动。
松做了简单的指挥后，直接飞入族长的山洞。
幸好应轩窗通知及时，现在，山洞中仅仅是有一条蛇，这条蛇比较小巧，此刻正缠在大白鸟的身上，嘴巴深深扎入大白鸟的脖颈中。
几乎是半昏迷状态的大白鸟撑着翅膀，仍在抖动挣扎。
“放开我哥哥！”
松飞身上前，发狠一嘴咬断了蛇，月也即刻上去撕扯，片刻，这条蛇就碎成了几段。
应轩窗在大白鸟的毛里面拨了一圈，看见了一对已经变成深紫红色的牙印。
看来兽人的皮肤非常坚韧，蛇是咬不穿的，应轩窗送了一口气。
月和松把蛇大卸八块后也变成人形，和他一起扒着看。
“咕”
族长从喉管中呼噜了一声，像是在说自己没事，但他的弟弟们却一个个扯着他的羽毛扒来扒去，他微眯了一下眼睛，看起来颇有些无奈。
“这蛇还是小蛇，牙也不尖，要不然我隔老远就能闻到它身上的臭味的。”松揉揉鼻子，说：“那些大蛇估计就是在山后，准备等这条小蛇咬死大哥后一起搬走尸体的。”
“但一次进来这么多蛇，我们巡逻的兄弟怕是凶多吉少。”月将大哥的鸟毛捋顺，说：“如果大哥挺不过来，我们就搬走吧。这块地方太好，我们守不住的。”
松想要说什么，半晌也只是勉强一笑：“那是当然，虽然我们从小就在这里长大……我出去帮其他人忙去了。”
——大白鸟身上已经有些变凉了。
应轩窗担忧地围着大白鸟转圈，看着他的伤口，那伤口撕裂了表皮，裸露出红肉和森森白骨。
但他的身体明显是非常强健，如此宽大、放置数日的伤口，仅仅是周围的肌肤有些泛红化脓，肉依旧鲜红，如果他能得到医疗，想必会好得很快。
趁着部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应轩窗又找到了那片山藿香，这次他拖着“一大把”走进了山洞中。
兽人和蛇群之间的斗争已经结束了，不少蛇尸堆在了广场中，月仍旧守着哥哥，松比应轩窗晚到几步，身上带着水腥气和血腥味。
松受伤了？
小猫深知不该，但仍旧大喜，甚至围着松转了一圈确定了这个消息。
“干什么呢？采这些花又是干什么呢？围着我转圈干什么呢？”
“踩到你怎么办呢？”
松蹲下来拍拍小猫头。
小猫当着他的面狠狠啃下一口藿香，开始扭曲着脸将藿香嚼成草糜。
“诶诶诶，这草可不好吃！”
松把受伤的手凑到猫面前，没想到被涂了一手山藿香糜。
“你这臭幼崽！怎么能往大人身上身上吐口水！”
松拍了一下小猫的屁股，和小猫“扭打”起来，结果反被小猫抱着手咬住硬控了好几分钟，等他好不容易摆脱小猫的怀抱，他即刻颇为嫌弃地在兽皮衫擦手，擦着擦着，他意识到了不对。
兽皮上只有深绿色的草糜，没有血痕。
松虽然总是笑呵呵，但实际上脑子极为聪慧，要不然也不会被推举为巡逻队队长，他顷刻意识到山藿香的价值。
“咪。”
小猫站起来，指指松的手，指指大白鸟，指指放在地上的山藿香。
“你的意思是，这个草可以治疗我哥哥？！”松大喜，一把薅起小猫抛了两下，“你会用巫草，你这只咪咪叫的咪咪兽竟然是祭司后代！二哥，过来嚼草！”
“咪？”
应轩窗大概能明白“咪咪”是在叫他，他忍不住笑：果然，咪咪是通用的称呼猫的语言。
——藿香的味道在山洞中扩散，月和松也面庞扭曲了。
应轩窗欲言又止，心道：其实可以用石块把草砸成糜……不过兽人的口水多少有消毒的作用，而且，他为了救人嚼了，这两个嚼嚼怎么了？
所以小猫甩着尾巴，心安理得地看着月和松被山藿香熏得流眼泪。
随着月上中宵，小猫昏昏欲睡。
因着今晚毕竟是特殊时刻，月和松又要看护大哥的情况，月就带着猫和大哥挤作一团，松则在山洞外面警戒。
山洞外火光冲天，来袭击的蛇都被扯成几段，扔入了柴火堆中，光和皮肉燃烧的奇异味道让小猫睡得并不安稳。
月索性变成原形，把小猫团在了柔软的腹中。
他的兽人形态是只圆耳朵、深黄色瞳孔的猫型兽人，身形纤长犹如猎豹，体型相较兽人偏小，短黄的毛带着花纹，脚长着漆黑的爪垫，他挨着大哥的翅膀圈住猫，舔着猫脊背哄猫睡觉。
应轩窗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但被湿漉漉的舌头舔着很舒服，于是他在月的胸口踩着奶睡着了。
梦中，有个光团在草丛上飞舞，应轩窗好奇极了，追着它跑了好远，在他爪子挨到光团的那一刻，光团长出了圆圆的两只眼睛和短圆的四肢。
它伸出一只圆手，指向天空，一道绚烂白光呼啸而下。
【叮——】
【祭祀手册，启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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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藿香（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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