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月老庙大门紧闭。
景点到六点半就关门了,里面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乐天打着喷嚏,和阎一在门口等了会儿,中午的那辆大奔才缓缓地开上山。
“挺准时。”
依旧是中午的那个瞪谁都不爽的男人,下了车,一身的白。
莫全穿了一身黑,下车也没什么动作,点了根烟,靠在车边耍帅。
紧闭的月老庙的大门不知何时就开了。
乐天和阎一跟着男人走到正殿,不过是白衣美男随手一挥的功夫,明明前一秒还黑乎乎熄灭的蜡烛,瞬间灯火通明。
乐天被周围的蜡烛吸去了注意力。顺带第N遍确认了月老脖颈上可疑的红痕和牙印绝对是刚刚干过不可描述的运动后留下的。
他正在心里吐槽现在的神仙真够奔放。
身后的阎一突然警觉了起来。
乐天手腕上的珠串一烫——
有怪?
这几天的好日子让乐天都过糊涂了。
他差点忘了,阎一和他还有很重要的活要干。
那就是抓怪物。
只听见耳边有木头和木头敲击的声响。
还有其他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在织布?”
乐天低低地喊了一句。
阎一已经把他拉到了身后。
“小心。”
有怪的味道。
“这里有一只绩女。”白衣男子仰着头,看着正殿里那个憨态可掬的老头雕像,一脸的嫌弃:“怎么把我弄的那么丑……”
这边,乐天已经摸出了手机,打了半天字:“ji女?那个ji?……!”
突然,乐天说不出话来,因为他的脖子瞬间像是被无数细线捆住,细线直直地卡进他的肉里,呼吸变得那么的困难。
缺氧让乐天被迫闭上了眼睛,他看到了那个绩女,一身的白衣,枯槁的面容,空洞的双眸,杂乱的头发,女人的双手连着的是无数根血红的细线。
线上正滴着鲜红的液体。
“——”
乐天努力伸手指了指女人的方向,旋即,一道黑影冲了上去,是阎一。
女人张开了黑洞般阴森的大嘴,瞬间无数的血红细线喷洒出来!
大狗的身手及其敏捷,三两下躲过了丝线的攻击,利爪幻化出的银白色的利刃眼看就要置女人于死地。
突然,乐天发出一阵惨叫!
因为缠着他的丝线突然勒紧了不止一点!
“嗷——”眼看就要得手的阎一突然转了方向要去救乐天。
就是这个瞬间!
女人的嘴角扬起了阴森森的笑意。
万千红线齐齐迸发,从背后袭击。
大狗瞬间被红线吞没!
“阎一!”
乐天大喊一声,只是他喊不出声音,只有怪怪的嘶哑的声响。
绩女把被勒成了粽子一样的阎一当垃圾一样地丢在了远处,女人的大口张开,离乐天越来越近。
“……女娲石……吃……绩郎……红线……在一起……在一起……”
女人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是黑漆漆的眼睛里开始流出血红的液体。
那张口是要把乐天吞没。
千钧一发之际。
乐天几乎窒息而死。
他看到远处痛苦挣扎的阎一,用爪子扯住女人身后的几根红线。
爪子早已被红线撕扯得血肉模糊……
“不要……”乐天自身难保,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阎一的安危。
远处。
白衣美男淡定地在边上看了好久。
“你不是有屠戎斧嘛。”眼看两个白痴要被弄死,男子挑挑眉毛,好心提醒。
特别像嫌弃笨学生想不到解题关键步骤的数学老师。
对,屠戎斧!
笨学生乐天此时在脑海中喊了一句。
突然,他胸口的挂坠白光炸裂,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斧子。
斧子很大,却是轻盈无比。
乐天无法呼吸却还有力气将它举起。
“绩女曾是给我织红线的小仙。贪恋凡尘姻缘,给自己配上了不属于她的姻缘。最后男子惨死,她被贬畜道,轮回了几世见到他曾经的情郎同他人携手姻缘,就成这样了。”白衣美男剥剥手指,一脸说这么多话特费劲的表情:“你身上的红线就是拜她所赐,砍了她,你们的绳子就断了。”
“……他……呢……阎……一……”乐天艰难道。
“不碍事。”男人不剥手指了,探脖子看了眼那边已经血肉模糊的阎一:“啧啧,他对你还真是一片痴情。”
“都……是……假,假的。”乐天已经把斧子高高举起。
他全身冰凉,怕再拖下去会昏死过去,所以一点也没有犹豫。
锋利的刀刃落下的那一瞬间。
乐天看到阎一正望着自己。
琥珀色的眸子里,是最后的那一点点温柔的目光。
就像这些天暖洋洋的太阳一样。
有春天的味道。
“刺啦——”
乐天亲眼看到面前错乱复杂的红线,在手中屠戎斧的白色光芒下碎裂一地。
女人空洞的双眸中红色的液体终于停止了流淌。
那张枯槁般的面容缓缓地恢复了生机。
是很漂亮的女子。
长发飘飘,双目柔情似水。
“绩郎,这是我编的红线,你一定要戴在身边,我伴你生生世……世……”
女人的话语最终同破碎的红线一起碎成了粉末,最后凝结成了一颗珠子,飞向乐天的手腕。
万丈光芒之中,乐天也看到了绑着阎一和自己的那根红线。
阎一已经变成了人的模样,鲜血直流的左手上,原本一根红线朝着自己,此时却换了一个方向,颓然坠落。好在,那人右手的红绳绵长挺拔,连接着遥远的未知。
乐天抬起自己的右手。那根断了的红线早已变黑,变硬。了无生机。
乐天的心脏开始疼。他以为自己根本不在乎的虚假,到底在失去的时候会疼惜——
情是假的,那些温度是真的。
“不要……”
光芒渐渐地暗了下来,乐天喃喃着,抬眼看到远处的白衣美男身上有无数根红线牵扯缠绕,明明如同困兽般的狼狈。
偏偏那人正一脸的云淡风轻。
很快,乐天再也见不到那些红线。阎一已经站了起来,冷冷地目光朝着乐天看了过来。
乐天不去看人。偷偷地摘下手上那半截又黑又脆的绳索,握在手心。
他有点愣,心里很是心疼难过。
很快发现闫一的视线还一直在自己的身上。到处都安安静静的。
他不喜欢突然安静下来的尴尬气氛。
“干嘛这么看我,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占你便宜,你还是纯洁的。放心啦,你没做对不起你家长琴的事。哎呦,不早了,回家了,学生反馈还没写呢。”乐天不敢去看人,眼眶涨涨的,上前拍拍闫一的肩膀,示意一起回家。
“哗啦啦啦啦啦啦——”
月老庙外。
突然大雨如柱。
……
“解决了?”
殿外莫全撑着一把大伞,微微歪着头。
“回去吧。”白衣美男信步走出,进了莫全的伞里,就被搂了个满怀。
“带你去吃日本料理。”莫全笑得眉眼弯弯。
“土豪,求带。”乐天觉得自己眼眶疼得很,揉揉眼睛:“阎一受伤了。”
然后他就被白衣男子无情的拒绝:“当电灯泡是要被雷劈的。”
轰隆隆—— 远处还真的隐隐响起了雷声。
“切,你男人之前还勾搭我呢,用他女儿来泡我!”乐天心情不好,于是决定无情地拆穿。
“你又没姻缘,我怕你不成?”白衣美男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瞪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莫全。
“工作需要。”莫全揉了揉男人软软的头发,还低头啵~地亲了口。
乐天那句:他也没姻缘线的好不好!
还没说出口。
大奔已经开走老远。
“哗啦啦啦啦——”
雨水声很快淹没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乐天一半身子在雨里,淋湿了都不知道。
……
回家的路上 ,网约车司机一脸嫌弃地叨叨了一路。
无非是嫌弃阎一一身的血迹,乐天说了半天才阻止司机报警。
好像冬天一夜之间扑面而来。
家里也冷冰冰,到处都潮潮的。
乐天把暖气对着阎一吹,然后就是他最近挺熟练的业务——给阎一包扎。
其实吧,这大狗还是喜欢长琴的好。
起码和长琴在一起的几年,阎一的回忆里都是快乐安逸的,不像现在,没过几天好日子,总是一身的伤。
“早点睡吧,明天就好了。我明天一天课都在同一个校区,我给你找一个空教室,你可以窝一天。”乐天麻利地包扎好,把之前晒好的还有太阳味道的被子盖在了阎一的身上。
这人回来也不说话,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房间里安安静静,乐天窝在前几天就已经搭好的沙发床上。
被子有点薄,所以他一晚上都睡的不踏实。
很晚的时候乐天坐起来去看床上的阎一,大狗睡的不错。
然后他就坐在阳台的移门前,看了一晚上的雨。
很久以前,自己喜欢过的人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下雨天。
明明前一天还是艳阳高照,那人走了,天也变了。
那时候自己还小,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不能明白为什么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的人,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的缺陷。那时候,他恨透了自己不会流血的身体,曾经把所有的痛苦都宣泄了出来,换来的依旧是冷冰冰背影和不懈的决绝 。
等到天色渐渐亮了起来,乐天慢慢地想明白了一件事——
怪不得之前情路不顺。
原来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姻缘红线的关系。
岂不是——
小时候的感情失败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乐天一挑眉,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既然不是自己的原因,人家也不是渣男……
那还有什么好伤怀的?
乐天听到床上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阎一醒了。
那人坐在那里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乐天清了清嗓子,在暗暗的晨光中给了阎一一个大大的笑脸。
“哎?你醒啦?都——擦,得去上班了。”
……
在月老庙里,阎一也看到了绑在乐天和自己身上那根月老的红线。
红线像烧焦了一样变黑,扯断,那时候乐天的表情,像是要哭了一样。
却是——
“哎,八卦一下,那个莫全到底是人是神,是仙还是怪?和他那啥的那个男的,不会真的是月老吧?阿嚏——”下雨天的公交车上有点拥挤,乐天和阎一被挤在一个角落里。
乐天惦记一晚上的八卦,必须研究一下。
“他是魔。”阎一脸色白白的,但是人挺精神。
乐天给他穿上了冬天的大衣,很高大帅气的小伙。
“啊?阿嚏—— ”“砰——”
公交车一个急刹车,乐天差点被甩出去,嘴上还不忘感叹:“这都什么和什么呀,不会真的是大魔王和月老搅基吧……厄,对了,月老怎么那么嫩……”
阎一的长手拉住他:“我听……长琴说过,月老是天界第一美人。”
“……”
然后,公交车就到站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