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的一声。
眼罩被扯下，强光直直照射在风聆歌脸上。
“谁是你的上线！联络方式是什么！”
审讯人员的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又近在耳畔。
风聆歌眯了眯眼，缓了几秒也没适应强光。她偏开脸，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该死的初筛审讯什么时候结束。
执行完涉外任务的异能者，都有被送入审讯室的可能。
因为城外是监控设备无法完全覆盖的地方，别有用心的异能者会做出有损个人、团体、驻地的事情。
风聆歌对此表示理解，但对自己一个月内被提审六次的情况表示不理解。
要不是这也算在工作时长内，有钱拿，她早上书抗议了。
“以为不开口就没事了吗？”
主审重重一拍桌子，桌面上的笔录都跟着颤了一下。
风聆歌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翻白眼的冲动——她都没有拍案而起，拿提成的审讯人员急什么？
风聆歌面无表情，心中却将时代和条例骂了百八十遍。
2623年后，人类迈入并不美好的新时代。大量有毒有害物质弥漫在大气中，遮挡光线、吸收热量。
它们导致环境剧变、生态系统崩溃、生物变异，被统称为“阴云”。
好在环境没有恶化到将人类一波带走的程度。有幸存者，就有建设者，科技依旧在发展。
科学家们先是研发设备，以驱散或中和阴云，使普通人能不借助设备正常生活。这些地方被称为净土，反之则为废土。
而后，他们通过基因编辑技术培育出异能者。根据其异能武器及技能规划未来：留在城内维护治安、服务居民；派往城外巡防驻边、进行作业。
风聆歌所处的太古驻地，是现存17处净土中人口最多，生活质量最好的——基于上万条管理条例。
而《太古驻地居民管理条例》重点关照的对象中，有管理岗、异能者、城外工作者。
风聆歌作为城外活动局外勤分局的小队长，BUFF叠满了。
“不许走神！严肃点！你可是在审讯室里！”
望着眼前虚张声势的主审，风聆歌木着一张脸，懒得回话。
如果情报分局的人掌握了实际证据，确定她违反了条例，那审讯手段可不会如此温和。
主审似乎是个被赶鸭子上架的新手，只会干巴巴地问话，甚至忘记做笔录和记录数据。
风聆歌欲言又止，还是提醒了她：“你该抄数据了。”
太古驻地有一套成熟的审讯流程。
初筛时使用测谎仪等设备，通过数据分析嫌疑人是否有说谎的可能性；深究时由专业人员审讯，攻破嫌疑人心理防线；定罪后对罪犯大刑伺候。
遇上硬骨头也不怕，驻地内有会读心术的异能者。
风聆歌坐在冷板凳上，淡定地看着主审手忙脚乱地誊抄数据。
而后，她开始考虑午饭要吃什么。
风聆歌想得入神时，主审按下一个按钮。
望着消失的禁锢装置，风聆歌有些惊异：以往的初审都是两个小时起步，这次才30分钟。
“这两天不少走私贪腐的被抓了，有几个牵扯到其它城市。甚至有那个。”
主审貌似很感激风聆歌的提醒，主动向她透露了一些消息。不过这些话都是背着监控，通过手语比划出来的。
审讯室内的监听设备可不是摆设。
“我叫克里斯汀，期待下次与您见面。”
比划完，克里斯汀公事公办地道：“对于您可能承受的心理伤害，我们深感抱歉，精神损失费将于2小时内打入您的个人账户。实习审讯员368。”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腕表双手奉上。
它是所有人唯一的身份证明、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设备——智能终端。
其芯片搭载的综合辅助系统与驻地所有智能系统连通，有感应系统的设备就有它的用武之地。
风聆歌接过终端，将其戴上。调节表带后，她微笑着和克里斯汀告别。
走出审讯室，风聆歌一转头，便看到两名押送员拖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人走在过道上。
察觉到她的视线，押送员们停下脚步，并将那人的脸转向风聆歌。
“见过吗？”
风聆歌看了几秒，道：“是我长官。”
“知道他做什么的吗？”
风聆歌摇头。
其中一个哼笑一声，说：“间谍。罪该万死的间谍。庆幸他的记忆里没有你吧。”
是克里斯汀口中的“那个”。
风聆歌好奇地望向那人。她头一回见到活的间谍，更准确地形容是半死不活。
她想，太古驻地的反间谍工作真是做到家了，谁都敢查，谁都敢抓——那男人是外勤分局采样部的副部长，中校军衔。
“想不通，他为什么要潜伏进采样部？图什么？”
“谁知道呢？”
讨论声落入风聆歌耳中，她也疑惑这点。
不过这些都与她无关。
她该回家休整了。
路过紧急通道时，风聆歌闻到一股萱草味，熟悉得很。那是采样部部长赵予情所独有的。
风聆歌以为部长被间谍牵连，也刚从审讯室里出来。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去安慰一下部长时，她听见一句话：
“来一下。”
风聆歌闻言，推开虚掩的大门，问：“部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外勤分局的人大多绕着赵予情走。
无他，其技能实在逆天。
能读心也就罢了，反正异能者不能在城内使用异能武器及技能。可赵予情的技能是被动的。
不过风聆歌不一样。
她既不惶恐地避开对方，也不冒昧地贴上去，与赵予情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
“找你商量个事。”
赵予情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眼底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风聆歌应了一声，跟在赵予情身后走出审讯楼。
两人就近进入一栋建筑，找了一间会议室。站在门前，赵予情摆弄起她的终端，貌似在设置一种程序。
一番操作后，她将终端对准感应装置，门应声打开。
踏入会议室，风聆歌下意识环顾四周。看清陈设后，她的下巴都快被惊掉——能源总开关被关闭了。
所有设备都处于关机的状态，包括暗处的监控设备。
看上去不像是谈话的会议室，更像是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赵予情将一把椅子搬到桌子正前方，指了指它对风聆歌说：“坐。”
闻言，风聆歌忐忑不安地坐下，与赵予情面对面。
赵予情盯着风聆歌的脸看了一会儿，随后说：“你们一点也不像。性格、外貌，都不像。”
风聆歌迷惑极了，习惯性地保持沉默。
谁？女的男的？她们为什么要像？
赵予情话锋一转，问：“你怎么看待间谍？”
风聆歌不假思索地反问：“您是？”
出人意料的，赵予情没有否认。
“是也不是。”
风聆歌沉默两秒，随后组织语言，回答前一个问题：
“间谍也是人，人与人不同，间谍之间也不尽相同。有些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有些为了满足自己的**。”
赵予情听完，点了点头，一副很认同的样子。
但她问出的问题一点都不友好：“你恨你的继弟吗？”
风聆歌呼吸的节奏混乱几秒，她没想到赵予情会提及她的家庭。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淡然地回答：“不恨。”
她久远的记忆被唤醒——六岁那年，她和双胞胎弟弟风凌云在第四城的街道上玩耍时，废土异能者突然出现，将她们迷晕拐走。
风聆歌被第八城的外勤异能者救下后，便落户在了第八城，但风凌云就此失踪。
同年，母亲找了个对象，还领养了一个与风凌云同年同月生的男孩。
对于名义上的父亲，风聆歌不讨厌。
由于阴云的存在，几座城市之间的交通变得极为困难，或许她一生都没有机会返回第四城。
有个人和母亲做伴，也不错。
但对于新弟弟，风聆歌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赵予情的手指敲击着桌面，似乎并不相信风聆歌的回答。
“听您的话，似乎有什么需要我去做。以及，您能提供给我有关风凌云的情报。”
这次，轮到赵予情沉默了。
久到时针都挪动了一格后。
“是，但这件事很危险。你稍有不慎……”
没等赵予情说完，风聆歌就激动地说：“我们不在乎。”
赵予情的神色却突然变幻莫测起来，她重复道：“我们？”
风聆歌坚定地点头。
“对，我们。如果情势逆转，风凌云也会不计代价地找寻我。”
又是一阵寂静，风聆歌等得心焦。
她没有读心术，不知道赵予情到底在顾虑什么。
“我明明那么不忍心，是你自己非要踏上这条不归路的。别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赵予情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终端，抛到桌面上。
“恭喜，从现在开始，你和我一样了。”
风聆歌也不怵，她笑意盈盈地看着赵予情，说：“那又怎样。”
看着风聆歌勾起的唇角，赵予情一时之间有些失神。
碍于两人的身份差距，她从未见过风聆歌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笑起来真好看，平常多笑笑。”赵予情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生怕风聆歌误会什么，她补了一句：“死了就没法笑了。”
风聆歌收敛笑意，问：“我是几级的间谍？”
太古驻地对间谍有明确的定义与分类，搜查力度一致，但后续惩处力度不一致。
从高到低分五级：废土安插进净土的、其它净土安插进驻地的，驻地内部各城市之间的、同城间不同系统的、同系统间不同分局的。
赵予情双手交叠，支着下巴。她凝视风聆歌的双眼，缓缓道：
“我再重申一遍，虽然我们做着间谍的活计，但我们严格来说不算间谍。我们隶属驻地核心机构，我们的存在是最高机密，我们的身份无上光荣。”
风聆歌：……
她怀疑起赵予情的精神状态，觉得对方有点像狂热失智的信教徒。
赵予情指了指新终端，“你先测试下它，看看能不能正常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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