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不应该是今晚的主题。
但唐诗逸似乎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在Jessica开口之前，吐出哪怕一个字来。
Jessica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没有注意到空气里，这令人沉重的寂静。
她在想关门前曼姐的话。
曼姐是个极有分寸的经纪人，她知道她的客户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的经纪工作需要做到什么程度，因此，她只是轻声地提醒了一句。
「你知道自己在干嘛，对吗。」
对于曼姐而言，艺人谈恋爱不是什么大事，尤其，Jessica今年已经36了，是一个就算直接公布婚讯，粉丝们除了悲伤破防也无可指摘的年纪。
可是，这是一片只能接受异性相吸的土地。
曼姐不想看到Jessica干出一些自毁前程的事。
Jessica有时候很佩服曼姐的情绪管理能力。她知道自己今晚干了多么出格的事——那是初出茅庐的小爱豆才会犯的错误。但她当然也不会向曼姐道歉——这也是只有初出茅庐的小爱豆会做的事——她有责任为自己的客户处理一些紧急情况，那是她的工作内容。
可曼姐说的没错，你应该知道自己在干嘛，Jessica·Jung——她这么对自己说。
......
唐诗逸将自己圈在沙发上，坐得又乖又安静，一双眼睛滴溜溜看着Jessica从那个叫曼姐的女人手里接过一个行李箱，然后神情自若得好像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似的，开始做洗漱前的准备。
理论上来说，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这里不该被遗忘，可......那是Jessica，而她们俩之间似乎也没有亲近到需要对方在意的程度，她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应下Jessica的邀约，明明很清楚的不是吗？对方不过是出于礼貌。
眼看着Jessica就要进浴室洗漱，唐诗逸轻咳两声。
Jessica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微微一顿，侧过身，露出一个似是惊讶，似是玩味的表情。
“哦，我以为你今晚的主题是蘑菇。”
“什么？”
“我还在想，也许你需要一把道具伞。”
唐诗逸一愣，然后脸黑了。她不知道Jessica的中文什么时候已经好到可以玩这种梗了。
“曼姐有准备你的，不过，你恐怕要等我一会儿了。”Jessica说着，微微一笑，“当然，你要是想一起，我也不介意。”
“诶？”唐诗逸一愣，脸刷的一下爆红，她连连摆手，语无伦次地，“不，不，你、你先——”她觉得自己得好好问问刘恋，今晚到底喝了什么酒，这后劲也太大了点。
......
Jessica喜欢泡澡，尤爱半身浴，那是她惯用的放松方式。
但今晚，她需要清醒一下。
热水从头部浇灌，她闭上眼，任由黑暗侵袭。
今晚的一切和三年前有点像。但她有些分不清，该拿什么态度面对唐诗逸。
*
“看来是个激情的夜晚。”
当Jessica打着哈欠，在王紫璇家里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的行程时，王紫璇抱肩站在她房间门口，神情复杂。
“我没睡她。”Jessica语气淡淡，像是在说自己今天早上多喝了一杯咖啡。
王紫璇愣了愣。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素食主义了。”
Jessica沉默半晌，抬起眼皮看了王紫璇一眼。
“我只是觉得曼姐说得对。”
“什么？”
“我和她不是一类人。”
王紫璇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气，有些不忿地：“这么说，你觉得我和你是一类人了？”
Jessica诧异地扫了她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如果是的话，我们现在就应该滚到床上去。”
王紫璇有些错愕地瞪着她。
Jessica却没有解释更多。
她是个挑剔的人，和王紫璇分手后，已经整整两年，没有过一个合心意的对象了，她有时候甚至怀疑，那种经由荷尔蒙刺激产生的激情，于她而言已经彻底消散。
然后，她就在飞机上见到了唐诗逸。
她无数次地设想，如果唐诗逸和她是一样的人就好了。她们可以发展一段浪漫的关系，没有责任，没有期待，没有未来，等时间将激情消磨，她们好聚好散。
可是，三年前的早晨，唐诗逸落荒而逃的背影，却在无声地宣告一个事实：她们不是一类人。
那个时候，Jessica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
她给艾琳打了一个电话——她太需要一个倾诉对象了，一个无论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的朋友。
然后，艾琳问了她一个问题，一个时至今日，想起那一晚，Jessica就会在心里默念的问题。
「Jess，你为什么会和她上床？」
是啊，为什么呢？
Jessica已经不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回答是什么了，只记得，在她说完以后，金艾琳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骂她——
「坏心眼的家伙。」
现在，Jessica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
北京飞往上海的航程是两个小时，对于空中飞人Jessica来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可是，当思绪被疑问占满的时候，两个小时，似乎又太过漫长。
Jessica坐上主办方派来接机的商务车，靠在椅背上假寐。
老实说，她现在有点烦躁。
“喝点吧。”
一个保温杯递到Jessica面前，Jessica抬眼看了看，从曼姐手里接过，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菊花茶。”
“菊花茶？”
Jessica打开盖子，闻了闻，清新的菊花香气扑鼻而来。
“这个有什么用处吗？”
曼姐微微一笑：“降火。”
Jessica的笑僵在了脸上。
“曼姐~”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曼姐笑道，“不过我也是认真的，菊花茶确实清热去火，这个季节喝挺好的。”
Jessica撇撇嘴，又闻了闻，才小心翼翼地对着杯口浅尝了一下。
“之前没机会问你，现在好好聊一下？”
“聊什么？”
“对那位唐首席，你是怎么想的？”曼姐问，见她脸色微微一变，又解释道，“我不是要干涉你，但你是我的客户，让我了解准确的情况，才是最有性价比的选择。”
怎么想？
没想法。
Jessica的视线掠过窗外不断向后奔跑的电线杆子，微微有些失神。
金艾琳说的没错，她是个“坏心眼的家伙”，既不想承担激情退却后的责任，又做不到就此放手，甚至还恶劣地试图将所有的烦恼扔给对方。
“我向你保证，假使我真的有情况的话，一定通知你。”
“这么说......”
“在那之前，就麻烦曼姐帮我准备一瓶红酒，放在酒店里了，我想，等音乐节结束后，也许我需要它......”Jessica冲曼姐晃了晃保温杯，“来帮我降降火。”
*
刘恋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被唐诗逸这个笨蛋给辜负了。
在听唐诗逸说，她那天晚上和Jessica在酒店开了房间，却一觉睡到天亮之后，刘恋就觉得，这孩子，没救了。
“你不能因为她总是一副可可爱爱的样子，就真以为她是Hello Kitty吧？”刘恋恨铁不成钢地说，亏她昨晚还拉着赵梦开了赌局，这下好了，输的裤衩子都不剩啦！
“我没这么想。”
“那你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
“她都带你去酒店了，又不是没睡过，怎么现在——”
唐诗逸眼睛瞪得老大，倒吸一口冷气。
“你怎么知道？！”
刘恋：“......是这样，三年前，你从她房间出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一看就有问题嘛——说起来，我那时候还奇怪，你动作这么快，怎么后来反而成了——”说着，刘恋顿了顿，觉得还是不要说这种戳心窝子的话比较好，于是话锋一转，“所以你到底在想什么？”
唐诗逸的表情从震惊到紧张再到无奈，她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那你对她到底什么感觉？”
“我当然是——”唐诗逸咬了咬下唇，“可她有紫璇了。”
Jessica和王紫璇的恋情并没有藏着掖着，虽然大众视角只觉得两个女生在一起再亲密也挺正常的，可她们的那个小圈子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们的关系，唐诗逸心里苦涩，却也不想去破坏人家的感情——当然，她觉得自己就算是想，也没有这个能力。
刘恋乐不可支，大笑起来。她笑得太用力，以至于有那么一会儿，唐诗逸甚至开始担心她会笑岔气。
“哇哦，哇哦，糖糖，你真是——哈哈哈哈——”
“你到底在笑什么？”唐诗逸有些恼火地，试图打断刘恋的笑。
刘恋笑弯了腰，捂着发酸的胸口。她花了很大的努力才控制住。
“她们早就分手了。”她说。
“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还是在我们录制《乐海》之前的事。”刘恋坏心眼的补充了一句。
有一只唐诗逸轻轻地碎了。
乐海？
乐海？！
唐诗逸拼命回忆那段时光。
为什么自己那时候什么都没发现呢？
其实也不是毫无迹象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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