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晚迟疑地说:“因为我要成亲,所以我要拜他为师?”
林深很干脆地点头。
“为什么?他那个纵横学派不是有关姻缘的吧。”
林深额了下,托腮望天。
“那倒不是。是他这个人有些关系。”
张瑞晚奇道:“难道他以前是丞相?”
林深摇摇头,慢慢说道。
“张显以前是京城的品评官。现在朝中很多的官员都是他给提拔上来的。”
“你做他的徒弟,这样你以后在京城会方便许多。”
“我们林府在京做官的人比较少,可能护不住你。”
大仲朝用人不拘一格,官员选拔以考试科举和品评官推举为主。可以说,官场上的官员大多数都是科举主考官和京城品评官的门生。少部分的一些官员是依靠家族荫庇世袭做官。
但科举三年一次,主考官会轮换,而品评官不同,他们都是由一些背景深厚,受皇帝信任且地位高的人长期担任。
上任品评官是张显,现在已告老还乡。上上任品评官是荀修,现在是三公之一的太傅。
所以现任朝中有很多的官员是张显门下的门生。
张瑞晚懂了,她又问道:“那他是出身并州张氏?”
林深:“对,不过他和京城一脉比较远,所以不必在意。”
张瑞晚点头,示意知道了。
“不过,这算什么?”张瑞晚问舅舅。“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指何赋。
虽然现在的男女大防没有前朝的那么严苛,但子女的婚姻也大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结婚前,新郎和新娘是没见过面的。
林深沉默:“我问过人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你会喜欢的。”
凉州,西北大营,韩将军帐。
王立点着烛火,说:“将军,这回卿衣的婚礼我们约莫是参加不了了。”
“你回去吧。”沧桑的女声疲惫不堪。
王立转身,低声问道:“将军又熬夜处理文书了。”
韩压柳坐在文书案前,用毛笔在上面写些什么。
“前不久我们和羌族签订互不侵犯合约,想来他们短时间也不会再犯。更何况隆冬已过,春夏是游牧的上好时节。战场会安分一点,衣衣也好成个好亲。”
王立道:“我就待这吧,正好后面文书多,我也可以帮着处理些。”
韩压柳拒绝道:“算了,衣衣一个人去京城难免害怕,你陪他回去。”
王立说:“我也害怕好吧。我没去过京城,我以前可都是在交州那样的荒芜地待的。”
韩压柳说:“总要有个大人在场。”
王立抽抽嘴角。
“卿衣都快及冠了。他过几天就要启程去京城吧。”
韩压柳点点头。
“对,他先举行及冠礼,然后差不多就该成亲了。”
王立问:“这不赶么?”
韩压柳说:“是衣衣的祖父决定的。我们身为外人,也不好置噱。”
王立又问:“太子呢?太子没说什么?”
韩压柳颇为头疼碰下脑袋。
“衣衣太复杂了。我们实在是帮不了什么。要不,还是你陪他去京城吧。”
王立推拒道:“这不行,京城水太深了。扛不住。”
韩压柳叹息,“要是我可以陪他去好了。”
王立摇摇头,“算了吧。你要是去,准一个萝卜一个坑。”
韩压柳又问:“衣衣什么时候来?”
王立道:“应该快了。”
军帐陷入沉默。
韩压柳也不处理文书了。她本就不擅长这些,她呆愣的坐在位子上,发呆。
好一会,她才说:“张瑞晚这个人怎么样?”
王立答:“太子问过了,是个很好的人。”
“衣衣会喜欢么?”
王立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
“哦。”
“衣衣来了没?”
“快了。”
等烛火再燃掉一截,军帐终于被掀开了。
来者一双凤眼,左眉下落一点朱丹。他穿着一身简易军服,马尾垂落腰间。
“将军,军师。”何赋向二人行了军礼。
马珲也跟在后面进来行礼。
两日后,张瑞晚受到来自陆府的病危信件,她拜别舅舅就坐上了去陆府的马车。
在临别的时候,舅舅塞了本诗集给她。
诗集由蓝色皮纸牵绳装订,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花样。
张瑞晚还以为是什么新布置的课业,随手翻一翻。
张瑞晚问:“这新出的诗集我已经有了,舅舅给我作甚?”
林深正在煮茶,他提起茶壶往杯中倾倒。
林深漫不经心地说:“既然有了,就拿去陆府吧。我在回府的路上被店家送的,不要白不要。”
语气之随意,让张瑞晚直接带着就上了马车。
张瑞晚去陆府的时候正好碰上书院的休憩日。
陆化鸢的病房内,陆畅也恰好在和妹妹聊天。
在张瑞晚进门的时候,陆畅也就顺理成章的要走了。
“陆二哥,谢谢你之前送的荷酥香的点心。”
陆畅:“顺手为之,想到阿鸢喜欢就顺便给你也包了一份。”
陆化鸢眼珠子看了看两人,见张瑞晚手上拿着一本册子,就开口道:“哎呀,二哥赶紧走吧,阿晚最近老是上门带礼呢,让我猜猜你今天送的是什么?”
陆畅闻言,手摸鼻子笑了声就出去了。
“那你们聊吧,我去书房里再温习下书,过几天就又要考核了。我先走了。”
张瑞晚向陆畅福礼目送他出门。
“好了好了,你这带得是什么呀?”
陆化鸢仍然坐在床上,话是难得的不带刺。
张瑞晚坐在脚踏上,将书递过去。
陆化鸢目不转睛地翻看了一下。
张瑞晚:“这是新出的诗集,收录了最近有名诗人的山水诗。”
大仲朝比较推崇赋,越是华丽夸张越受到追捧。但诗的地位也不低,现任皇帝就很喜欢作诗,特别是写一些美人诗。皇帝作的诗当然是好的,但民间比较赞赏的还是顾庸的山水诗,诗风阔达放纵。
这本新出的诗集就有四分之一都是顾雍的诗。
陆化鸢怔怔看了其中一页。
哦,原来他去了青州曲县拜访孔庙去了啊。
这么远。
张瑞晚背靠床沿,看着床正对着的书桌,那里挂着一副仕女图,身姿绰约,但没有脸。
旁边有题诗但没有署名。
张瑞晚猜想,应该是阿鸢的哪位兄长画的吧。
笔锋细腻,诗也是一首美人诗。
“吾见伊美人,心隔青云端。”
张瑞晚又琢磨了一下,这诗题的,也不像是哥哥写给妹妹的啊。
可能是哪里翻出来的古董。
但她也不觉得这画的年岁悠久。因为这画用的画法是几年前比较流行的工画。
张瑞晚还记得她求着舅舅给她画了一副来着。
“咳咳……”陆化鸢用手帕捂住嘴,又咳嗽起来。
手上串着的佛珠磕着诗集。
张瑞晚被咳嗽声惊了神,回过头来。
陆化鸢咳了一阵又靠着身后的背靠枕头平复下呼吸。
她的病从娘胎里带过来,让她的脸,躯体,骨头,从上到下都浸透了一股病气。
看到陆化鸢的第一眼就会想到,她一定病了很久。
但张瑞晚看来,她的身体可能是真的病了,脑子也跟着一块病了。
别看陆化鸢只是偶尔咳嗽,但她躯体无力,根本下不来床。
现在只是腿麻痹了,可能没过多久手也会抬不起来,再过一会,可能连脑袋也动不了了。
不过,陆化鸢的脑袋可能是最先开始发生病变的地方。
张瑞晚是陆化鸢认识的人里第一个接受这样事实的人。
陆化鸢提起诗集,有气无力地扔在张瑞晚身上。
“我真的怀疑,你在我的葬礼上都会哭不出来。”
张瑞晚也不知道,她很顺利地拿过书,因为陆化鸢的力气很小。
“有可能。”张瑞晚答道:“在我眼里,你就是要快死了。”
陆化鸢勾起嘴角,“我早该死了。如果不是哥哥花钱用药吊着我的命。”
我两年前就死了。
张瑞晚摇头,认真说:“你可以为你哥哥们活着。”
陆化鸢笑了笑,没有说话。
张瑞晚翻了下诗集,“我还挺喜欢顾庸的诗的,他笔下的山,湖,渔船和一阵思乡的笛声。”
陆化鸢:“他的故乡就是扬州。”
张瑞晚:“哦?九江顾氏?”
陆化鸢笑道:“九江人杰地灵,人才出得不少。顾道也是九江人士。”
张瑞晚:“你很了解他们?”
陆化鸢点点头,“我以前在九江养过病。”
张瑞晚:“那你认识他们?”
陆化鸢陷入沉默。
张瑞晚看她眼神估摸着里面有什么小故事,但也没问,只是在一旁翻看诗集。
她及时买了书,还没来得及细看。
之前都在看舅舅说过的一本游记。
诗集看过半,陆化鸢又开始咳嗽了。
张瑞晚很平静地看她。
其实她问过大夫,陆化鸢的病其实是不会引发咳嗽的,但陆化鸢在草药味里呆久了,有时候会莫名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从而引发咳嗽。
陆化鸢:“我认识他们。”
张瑞晚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她在回答之前的问题。
张瑞晚好奇道:“我是两年前认识你的,在此之前你都是在九江?”
陆化鸢:“对。他们说两年前我想要寻死。为了阻止我,就把我送回本家了。”
“嗯,他们是这么认为的。但实际上,两年前我还说是出逃呢。”
张瑞晚:“如果你是病体未愈的情况下出逃,确实是寻死。”
“好吧,你也这么认为。”陆化鸢远远看着对面墙上挂着的仕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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