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近亥末,御书房的灯烛却仍亮得晃眼,云颜剪走烛芯,又奉上一樽麦门冬茶。
“圣上,夜已深沉,是否早些回绝浪殿安歇呀。”
西缄攸未有应答,良久才阖上手中最后一封奏折,云颜手中的麦门冬都已凉透。
“青儿可再有胡思乱想?”
云颜自是明了圣心,“不曾了。晚膳时王爷又陪殿下说了好些话。奴婢回来前,殿下也已在千蝠殿安睡下了。”
西缄攸默默点了点头,半晌起身,“回吧。”
……
侍人与中卫军将西缄攸迎至绝浪殿外便停下了,西缄攸仍旧不许人贴身服侍,偌大一个绝浪殿都比不得她的心空。
昨夜延陵无那一出,着实扰得她心神不宁,白日里特意吩咐云颜内寝不必再点灯。她真怕那画中仙成了真的场面,能够轻而易举把她的心墙击溃。
偏殿沐浴洗去一身疲惫,西缄攸擦着湿发走回了内寝。
黑漆漆的内寝只余龙床间的夜明珠光,透过散落的床纱,如萤弱星火浅浅的映入西缄攸的右眼中。
半日罢了,她竟已渐渐习惯了独眼视物,而另一只属于延陵无的左眼,虽无法为她带来视线,却总令她感到无比在意,似它的原主人就在身旁,始终窥看着她的一切。
西缄攸甩甩头,挥去脑中这些胡思乱想,抬手撩开了床纱。
而下一瞬,一只略凉的手猛然擒住了西缄攸的手腕,将她拽进了床内!
西缄攸一惊!另一只手瞬时蓄满内力击了过去!
可她八成有余的内力竟在另一只手掌中被泄了个干净,西缄攸大惊失色,还不待她反应过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叫停了她下一步的攻击。
“是我。”
这一声温温柔柔的,像一阵春风一抹暖阳,偏又不像是属于若干个时辰前的那个人。
西缄攸愣在那里,以为自己又在发梦了。徐徐夜明珠光罩在切近之人的背上,为她渡起一层旖旎,西缄攸卸下了手上的力,迷茫间喊出一声,“无儿……”。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松开了对西缄攸的钳制,随即靠得更近了些,她又说了一遍。
“是我。”
这一声更是温柔更是浓情,西缄攸眯起眼,借着黯然的光亮想去看清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在她自己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手已经贴上了同样微凉的脸庞,指腹擦过高挺的鼻梁落在纤长的睫羽之上,乖顺的神情、跃动的温热令西缄攸险些落下泪来。
这就是她的无儿啊!是她拥有过失去过一再失而复得的珍宝哇!
“真的是你吗?还是我又在做梦?”
延陵无用那只属于对方的眼看清了那百感交集的神态,西缄攸沉醉难舍又恐南柯一梦的心绪也感染了延陵无的那只左眼,一缕流光自那无距的眼中钻出,落进了延陵无的右眼里。
如一片绿叶落进了静湖,打乱了波纹……
延陵无附上了落在面上的手,朝着那双动情的眼愈来愈近。
“这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延陵无的笑已然近在咫尺,西缄攸却倏而收回了手!
二人之间的距离一瞬拉大,延陵无的动作堪堪停在半空。
“幻王又来戏弄朕了,见朕窘态,莫非是很有趣吗?”
西缄攸冰冷地开口,于延陵无进一步的靠近也是退避三舍。
再尔被拒绝,延陵无脸上的笑意却未散,但眼中的乖顺却是收了起来。
“何来戏弄一说?我只是,想多与你相处相处罢了。”
“可我不想!”
西缄攸说着,床纱一掀,一时吹散了方才的暧昧气氛,抬手一指外间。
“绝浪殿是朕的寝殿,还请你离开。”
延陵无闻之一笑,不依不饶般又想贴上来,几要将西缄攸逼到床角。
“你这床如斯大,多我一个,又何妨呢?”
西缄攸盯着这不断逼近的人,听着她话音里的调笑意味,不禁心生恼火,伸手一推,将人隔在了一臂之外。
“我那么大的皇宫,你非要选我这里吗?”
“那你想我去哪儿?”
那不安分的手随着笑意又要爬过来,西缄攸连忙又伸出一只手抵住。
“我不是已经为你准备了居所嘛!”
西缄攸这言语间多少有些急了,延陵无的示好即便她心知肚明,却又带着极致的诱惑,令她心乱不已。
“你去哪里都好,只要别缠着我!”
延陵无眼色一凛,忽然撤了力,似是不打算再纠缠。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可就去西宫瞧瞧了。若是哪位美人的被窝暖和,想必人皇陛下也是不吝与孤分享的。”
“你!”
西缄攸双目一瞪,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延陵无你敢?!”
延陵无听到这里终于放声大笑出来,随即趁着西缄攸怒气上头,瞬息逼近,将西缄攸牢牢困在了床角之间。
“既不让我留在此处,又不愿我去别人那里……西缄攸,你究竟想我怎么样呢?”
西缄攸被困在一隅,手脚动半分都会与她碰上,抬眼又会对上那戏谑期待的神情,只觉自己就如刀俎下的鱼肉,被延陵无拿捏了十分。
良久,她低头深吸一口气,下一瞬似个逃兵般倏得便从延陵无的臂弯下钻了出去!
西缄攸一下跳落到床外,连靴袜都顾不及穿,说着话便想往外逃。
“你喜欢这里就留着吧,我走!让与你!”
延陵无愣了须臾,猛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着那已然往外跑了好几步的背影上几乎红透了的耳廓。
只见她灵力一送,化形如绸缎便裹上了西缄攸的腰身,随即一收,好不容易逃脱了的西缄攸便又回到了她跟前。
“我喜欢这里,是因为你在这里。我偏着是想与你一起,别走好不好……”
西缄攸被拽回床间,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又被切近的温热染了上来,那宛转缠绵的请求更如惑人的沼泽,令她身陷其间,根本难以拒绝……
钟鸣漏尽,延陵无在彼此极轻的呼吸声间睁开了眼。
她转头望去,先是看到五六床厚被褥架起的楚河汉界,得直起身,才能越过这‘高墙’看到另一边睡得不算安稳的西缄攸。
延陵无指端灵力流转,厚厚的被墙便无声消失了。
她又轻又缓地挪动着身子,一寸寸靠近过去,直到能清晰地感受到西缄攸的呼吸。
睡着的西缄攸似又做起了她那些无休无止的梦,延陵无盯着这张堪称绝色的脸,伸手附上了自己的胸口。
空空如也的胸腔之中流淌着无垠的静湖,一抹不知何处吹来的风,无声地荡起了一寸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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