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如飞蝇落入面面相觑的二人眼底。在这荒芜难觅影踪却又四处皆为生机的天兽山间,清冷的风刮过,万籁俱寂,独远方云中传来片片滴水潺潺声,恰如阮咸低语琵琶裂帛,听得西缄攸与虚辰一时心慌如豆落鼓跳,背心冷汗涔涔,相顾忘言。
逃。
她们之间,有人在逃。
定不是延陵无。
那便不是你,就是我。
又是为何,要逃?
我与大家同一心,此行只在圆攸多年愿想,每一步皆听延陵无言,循规蹈矩自不会逃。
难道是攸?
怎会是攸呢!断不能是她的!枫二哥与攸埙篪相和,万难当前亦不回头哇!
虚辰想了又想,想了又想,饶是又将自己怀疑上□□回,也想不出一点西缄攸会逃的理由。
三人围立,虚辰尤为挣扎,眼神泄露出她的惶惑不安,延陵无细细看她一眼,将视线转回到西缄攸身上。
相比虚辰,西缄攸镇定得多,她垂下眸也在忖量着,回忆她们来这一路,遍察其间有否纰漏。
半晌过去,西缄攸坚定无比得抬起头,盯上了延陵无。
“不对!你我三人,绝无避意。”
面无表情的延陵无顷然莞尔,轻抬下颚,眼神示意西缄攸继续说下去。
西缄攸的目光从她身上转去虚辰处,扫视上下将虚辰瞧得迷惑更重几分。
未言,西缄攸徐徐背身朝向她俩,往来路看去。
高山深处云蔼如雾,仅余丈方可见,西缄攸默默抬手,提步向前,似要走进雾里。
“我们一路行来,见山见水见生灵化物,则则件件傍山而生。然走在这山间的,又岂止是我们呢。”
说话间,西缄攸已半隐进了云雾里,棠紫身影依稀浮现,语气却仍是铿锵,随着虚辰一句追问,继续走向雾霭中的西缄攸悄然不见。
虚辰有些紧张,她回头看向延陵无,却见她神色悠然,独目含笑凝视雾中,似在等着一出好戏。
“天兽圣山不与异界通不以法则生,霜雪是赐予万物的衣裳,云雾是遮蔽山的纱帐……”
西缄攸的声音又飘了出来,似近似远似那永到不得的华阁。
“要想看清圣山真正的模样,唯有云开雾散吗?”
尾音悄悄,划出云雾时似被风吹散了,虚辰眉头紧蹙神乱心焦!
身后延陵无恍然一问,又将她紧绷的思绪几乎扯断!
“是呀,唯有云开雾散吗?”
一声浅笑自云蔼间透出。
“浅城好构机窍布环扣,又怎会旦候天机呢。”
虚辰无端感到一丝异样,又说不上来,只像是西缄攸这一句后四周更静了几分。
“圣山真容,就由你带路吧!”
一声暴喝!
冉冉迷雾间闪过一寸金光。
瞬时四周云雾狂卷狂舒刮得人发乱衣扬!冷冽呼啸自眼前过发出尖锐的嘶鸣,山间如刀锋劈空混乱难止,虚辰卷起衣袖遮蔽视线,猛然间身体一晃几乎要被刮走,身后有力传来死死揪住了她。
这猛如龙卷的动静终于停了,虚辰松下手臂,身后的也撤了手。她抬眼去寻西缄攸,就见那人正在不过三丈开外,仍是背朝她们,她抬着臂,似乎正抓着什么。
虚辰快步上前,西缄攸也巧回过身来,一声声清脆但尖细的哓叫从她攒着的掌心间传出,虚辰十分猎奇,连带着方才须臾发生的一切都令她好奇不已。
西缄攸不紧不慢地摊开手掌,一片霜雪气从中炸出,虚辰挥手拍散,却见一株不过两寸高的怪异植物在西缄攸掌间扭捏晃动,不时发出两三声方才的哓叫。
虚辰从未见过如此的植物,它该是花,却有花无叶,寸长茎干生出鱼鳞样的花萼一路蔓延到枝头,一枝三朵又皆是垂头的花骨,花冠状如筒,花蕊灰蓝近墨,整枝透白似玉,此刻哓叫浅浅,既圣洁又邪祟。
“这是何物?”
“跟着我们一路了。在逃的,正是它。”
西缄攸为虚辰解惑,然而她还是一知半解。
“跟了一路?何时的事哇,我们竟未发现!此株莫非是这云雾化身,阻我们前行?”
虚辰又凑近了去瞧,这小小的花可太奇妙了。
“呔!你才是云雾!”
猝然一声从花骨朵中传来,将切近的虚辰吓一跳!她拍拍胸脯定神,那花又开口了。
“吾乃信风,司极北永冬之季,小小凡胎快放了吾!”
“风信子,休无理。”
不远处的延陵无终于开口了,不仅好奇打量的二人被引了目光去,这自称信风的怪花也仰起了它那三颗低垂的脑袋。
延陵无抱臂的手指微动,西缄攸掌间的怪花便尘散聚合悄然落到了她跟前。
一名白衣少女跪于延陵无跟前阶下,仰面凝望着垂眸之人。
良久,少女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虽气味些许不同,但,少主人的模样重天独存。风信子之名,亦为您所起……信风,谒见少君万古!”
少女重重叩下头去,似是解了她这一路的猜度。
西缄攸与虚辰来到延陵无身边,见少女参拜抬头,六目重瞳生于其面,如延陵无般的霜发一片片正如她原相上的鱼鳞花萼,有风在她周身旋转,花萼飘扬舞动美中生怪。
“风信子,你是朵什么花呀?”
虚辰的好奇与纨绔永不迟到,她甚至伸手想去摸摸那花萼发端,被仍跪在地上的信风一甩脑袋避过。
“风信子岂是你随意叫的!”
少女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瞪起眼来却凶得狠,虚辰讪讪收回手,又把目光抛向了延陵无处。
延陵无见此不过一笑,饶是低眸看向阶下的少女。
“浅氏少君已湮,孤乃魔神裔虚无幻之王。”
少女眼中透出惊诧又哀戚的神色,延陵无继尔说到。
“然浅凉之血脉生魂仍存孤身,圣邪灵三御皆具者,独孤矣。孤此去之路,你因何阻拦?”
信风知晓延陵无在怪罪自己一路的藏匿与迷惑,所以才迟迟不让自己起身。她复又叩首,磕地答回。
“信风不知少君转生,六万余年未见,一时不得征实。又见少君携凡人入山,恐华阁有损,是故相拦。”
少女话语间有一丝半缕的颤抖,旁听的二人自是可见当年的浅凉是何等的冷心。不过也巧,今朝的延陵无确该更似当初的浅凉。
听完信风所言,延陵无终是松了口许她起身。不同面对信风时的凉薄威严,往西缄攸处靠了靠才开口的延陵无可是温柔了不知多少。
“可真是聪慧洞察呢,我不过一提嘴你便抓住了她。不愧是,孤的西儿。”
前半句还很中听,最后二字落进耳朵,西缄攸几乎没有站稳!
一颗心狂跳怦怦,像要从喉口蹦出来似的!手脚四肢一时热得滚烫,西缄攸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此刻的脸该有多红,她拼命咽下那颗似是疯了的心,僵直着脖颈转头看向那个笑得轻巧的肇事之徒。
她最是喜欢见这人手足无措的模样,然而此刻这副红透了脸颊眼中写满羞懑的样子,却是前所未有得好看!
延陵无如是想着,嘴角不受控得越扯越开,欢喜在此刻放大着呈现于西缄攸眼前,直教她的羞懑更上一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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