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墨玉雕就的锦玉华阁内里竟如一汪深邃清透的湖泊,令人甫一踏入便感空灵,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瞬就能飞起来般。
外头看来辉煌耀目的阁顶站到里间看竟变作了透明,浅蓝色的阳光跃入中空的殿阁,落雪飞絮一般自顶端洒落,虚辰仰头愣愣望着这场在华阁内洋洋飘飞的雪景,不自禁地张开嘴,满眼都是惊叹。
轻细的呲呲声从三层围廊间传来,一抹团绒不染纤尘滑过纤细的扶栏,一对羚羊角从毛绒里钻出,竟是一只生了角的雪兔!
随着虚辰的视线转移过去,小小的雪兔凌空一跃而下。这般纤弱灵动的小动物从高处落下,虚辰只怕它会摔伤,凑前几步伸手就想去接!然而雪兔落到一半,虚空中一片偌大的身影倏得劫夺了虚辰的救护。
一只身长两丈有余,三足无翼的大鸟出现在切近。那三条腿便有丈长,其面如鹰,白羽黑尾赤目长喙,脑后数十根灰褐色长毛像一顶雍容的冠冕,此刻大鸟俯瞰着虚辰,凌厉的眼神似将她视作猎物想要瞬时吞吃!
虚辰再次被这天兽山中的灵兽惊奇到了,大鸟凶悍她也不怕,甚至探手想拽一根尾羽下来。正此时,两根尖尖的小角从大鸟颈后冒出。正是方才那只雪兔!
小小的雪兔在大鸟身上更显微渺了,它探出头来眨着圆圆的眼睛看向虚辰。虚辰惊觉它的眼珠竟同自己一样,也是墨绿色的。
“羚兔、蛇鹫,少君归来,速速谒见!”
前头又传来信风的声音,须臾间雪兔跳下大鸟背脊,一大一小两只灵兽转身朝延陵无匍匐而去。
“苍生无量,少君万古!”
延陵无指尖动,两只灵兽化形作一少年一青年,西缄攸一眼看到其中的少年人,震惊地伸手指着说不上话,虚辰见状小跑过来,同样被惊到了。
“浅城?!”
虽五官稚嫩,但眉目轮廓与之实在是像!
“哈!君辟天尊,可着实抬举吾了。”
少年听虚辰朝着他喊出浅城的名字,左手结礼印当胸退半步屈膝俯首。
“他叫羚兔,是我兄长以指尖血点石所化,所以长有八分像。”
延陵无解释道,西缄攸与虚辰这才注意到少年发际两根磐曲的羚角,长相固然相似,但神态却是完全不同的了。
少年蹦跳着来到延陵无身边,搂住她臂弯,仰头撒起了娇。
“少君离界六万一千四百四十年矣,可否念过阿兔哇!”
少年顶着浅城的脸笑得灿烂,与浅凉相差无二的延陵无蓦然笑了起来,一时连四周飞絮都暖了几分。曾几何时,锦玉华阁的两位主人便是这般和悦相亲的模样,只叹天命无常,骨肉相残煮豆燃箕。
“兄长不在的日子里,你可有好好守着华阁。”
延陵无面对羚兔显然比先前对信风温柔了太多,也是了,对着这张脸,又要叫她如何冷面无情呢。少年的短发软糯细滑,两根羚角却是坚硬,延陵无盘在掌间爱抚,羚兔显然极是受用。
“那是自然!自少君出离,君辟常年不在界中,华阁中便只得黑头佬陪阿兔了。少君大可问他的,阿兔可有好好守阁!”
少年又一蹦跳到青年身边,拽起他蹦回延陵无跟前。
青年结礼朝延陵无一鞠,张口却只有呜呜的轻哼,说不出话。
“你这滑头!”
延陵无一刮少年鼻头,嗔笑起来。
“蛇鹫不可语,黑的自也是被你说成白的了。”
少年咯咯笑得大声,延陵无也毫无怪罪的意思,青年还是呜呜的轻哼。
原来这羚兔便是守护锦玉华阁的卫灵,浅城用指尖血诞生了他,别看他不过少年模样,原相更是只手掌大小的兔子,但其灵力却是界中灵兽里数一数二的,更是已然存有三百万余年。而那蛇鹫看着高大凶悍,却有天生不可语的缺陷,其与羚兔搭档十数万年,反倒是羚兔历任搭档中最中意的一个。
延陵无又与羚兔笑闹了一会儿,说起要事,少年欣喜着蹦跳起来要带路,惹得前方远处的信风又要与他吵闹。延陵无似是乐得见这,笑着便跟上了,西缄攸与虚辰自是紧随,几人走进阁中深处,这一路吵吵嚷嚷乱哄哄的,倒是一扫来路之时的冷僻。
前头带路的兔子垛在大鸟背上叽叽喳喳,冷风呼呼朝着它狂吹,风声里还裹挟着反驳,唇枪舌剑没完没了。
“到啦!休战!”
团绒一声轻喝,跳下大鸟背化作少年,竖起他的头顶角朝着迎面来的冷风一拱,风中一声叽哇怪叫,凭空变出的少女屁股着地摔了个瓷实。
那休战二字倒真有用,少女如此失态竟也不再闹,爬起身拍拍后背与少年青年分站二侧,为延陵无三人引出前方景致。
前路突然断了,不是凭空没了路,而是此处砖石被挖出一个大洞,远处黑黢黢的,探不出纵深,西缄攸与虚辰凑近向洞内看去,同是黯黑,一丝光亮都没有。
“苍璞泉……竟真的枯败了。”
身后延陵无幽幽开口,是难以置信,也是早有预见,她凝望着黑洞般的深渊,再说不出一个字。
“苍璞泉?这黑黢黢的,就是苍璞泉?”
虚辰诧异,虚王纪载:洪荒有泉,涌万物血哺万物灵,浮香鎏旎,可使日月失晖,不竭不灭。
这不正是描述的苍璞泉嘛!先虚王定也是从老祖那里询知,浅城眼中的苍璞泉蕴藏着天地间至美的景致,正如他的妹妹,万古长存。
浮香鎏旎……
可使日月失晖……
“少君离界,泉眼一度截流,六万年里明明灭灭,直至一日,终黯湛。”
延陵无无言,她仍看着枯败的苍璞泉失神,虚辰倒有一问。
“是哪一日?”
“那天,下雪了吗?”
走近的西缄攸也问了一个问题,黯淡的泉眼像那人曾经的眼睛,她盯着便也离不开眼了。
“天兽山终年落雪,有何分别?”
信风答她,蹙起的眉间是疑惑不解。
“有。”
少年的嗓音生涩而沉重,羚兔活得久了,对一些特别的日子尤为在意。
“那天的雪尤其大,我在雪里,似听见了君辟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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