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戬入了宫,卸去甲胄,换上了朝服。由宫人指引到达了御花园,西缄攸与虚辰已在等候。
方戬上前行过礼,三人在御花园中坐下饮茶,方戬先行向西缄攸报备了北疆现下形势,流寇已然扫清,将士们还帮当地百姓重建了家园,北疆现已回到了过去安定平和的模样。
西缄攸甚是满意,点头表示嘉许。
只是那一下点头,方戬便立刻喜上眉梢。虚辰在一旁看了,轻轻挑起了眉。
午后的时光很快过去,晚宴将至,西缄攸与虚辰要去更衣,方戬便被带去了席上,先行会见群臣。
华灯初上,帝君与虚王领着太女前来。
原本宴庭中围着方戬的群臣纷纷散开,向西缄攸行礼。
方戬跪在最前,微微抬头,就见到西缄攸身着一袭墨紫黑龙纹锦袍,将那张面孔衬得愈发冷峻高贵,一旁怀抱西玦青的虚辰穿的也是玄色的蛟蟒袍,太女则是天青色的祥云锦衣。
方戬心中莫名,只觉得虚王的玄色与太女的天青,站于她身边,虽无违和,但总觉得并非般配。
突然,脑中一闪而过白日里那抹身影!
平静脱尘,清高又不矫揉,与这肃杀且华贵的墨紫,若是站到一处,定是般配绝伦!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方戬却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皇城禁白衣,天都令第一条便是这个,此乃杀头连坐的大罪!还是不要胡思乱想的好……
西缄攸道了“平身”,众臣起身落座,宴会开席。
开场总也逃不过那几句,西缄攸赞了方戬与北征将士们的功绩,又与众臣举杯庆贺,祝愿江山稳固,社稷丰饶,百姓和乐。群臣在下头连连附和,哪些是真人才,哪些不过假清官,西缄攸看得清楚。只是文武百官江山社稷,注定是一汪要养鱼的池子,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西缄攸这为人帝王的,自是比谁都清楚。
方戬饮着杯中酒,眼神不自主朝上位处扫去,只见那人睥睨之间,已将庭下众臣皆数收入眼中,似乎万事都能被她握于鼓掌,瞬息之间,生杀大事军政朝务尽皆游刃有余。
闷头饮尽,上了年头的竹叶青,味道纯正,入喉才有劲感,有一股热意从胃部传来,却不冲脑。
那个人,在他心中,就是天上的神仙。永远高高在上,永远遥不可及。
五年前,方戬尚且只是西南山间的一个马贼,抢掠官道上来往的官银,分给众兄弟和周边穷苦的百姓。
虽说名声不是穷凶极恶,但毕竟威胁到了朝廷的利益。
方戬想过终有一□□廷是会来对付自己的,是敌是战,是退是挡,方戬想了很多。
只是没想到最后来的,竟会是当朝皇帝!
西缄攸只带了两支影队,不出三十人。竟在两日之内,就将他数百的人马打得溃不成军。
当方戬被绑了手脚押在堂下时,西缄攸一身暗紫劲装,足蹬高脚马靴,腰佩古剑,快步走入堂中,在他的虎皮交椅上稳稳坐下,仿若那原本就是她的位置一般。
方戬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西缄攸的表情,抬首挑眉,狭长唇角,话语出口之凉薄令人不寒而栗,却又裹挟着令人无法抵抗的吸引。
方戬的弟兄一个都没杀,全部只是被捆了跪在院外。
西缄攸只给了他两个选择,一则为她所用,二则全部剿杀。
方戬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前者。事后,他甚至记不起当时答应下来的原因,到底是兄弟们的性命,还是仅仅只是虎皮交椅上的那个人。
西缄攸是冬巡路上听闻了方戬的名声。
起初,附近的官府只报说这是群为恶的马贼,但经影卫查证,证实这支绝不是欺压百姓的恶贼,反倒经常给穷苦的百姓银两与帮助,在周遭名声甚是不错。且他们向来只抢官银,来无影去无踪,出手极快,次次都中,从无失败。由此可见,领头的也绝非只是一个靠着蛮力做洗劫买卖的粗汉,才智定然不差。
果不其然,西缄攸慧眼识人,初见方戬是他在带人迎战自己的影卫,这是个五官端正身型矫健的年轻人。虽最终被俘,但期间波折周转,有几次甚至击退了自己的影卫精英。再见时,便是方戬被俘押在堂下,没了初次的勇猛,却仍是坚毅,西缄攸知道这是条汉子,亦是个人才,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所以当西缄攸开出条件时,她就已经知道了方戬的选择。只是他一时呆愣的反应,确实有些奇怪,但也懒得深究。
那一次冬巡,帝君给西王朝带回了它未来的兵马大元帅。
西缄攸素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她要用方戬,必然也要教导他。
方戬的功夫底子不错,不过估计打小就没个好的师傅教,自己胡乱练的拳脚总也不是办法。
西缄攸便亲传了心法与路数给他,方戬出奇的认真和听话,跟随西缄攸后便一副誓死效忠的模样。西缄攸肯教他功夫,他自是高兴,起早贪黑地练拳练刀。
也亏他底子好,时日不长,却是武功大进。西缄攸对此,也甚是满意。
很快,方戬表现的时机便到了。西域番邦小国“图赞”作乱,凭借巫蛊术数为祸边境百姓和将士。
朝中虽说武将不少,但大多都只是镇守地方的,且面对巫蛊这等奇异之物,大多心生胆怯。
这时,不过一个小小校尉的方戬站了出来,请求领兵平乱。
没想到,西缄攸竟准了。
方戬带着八千禁军,日夜兼程赶赴边疆与戍边的十万大军回合。方戬以圣上谕旨整顿了军心,随即制定战略,又请了当地的向导与医师。
以毒攻毒,诱敌深入,瓮中捉鳖。一个半月内竟就擒得了图赞的巫蛊**师,又与图赞签下战降书与条约。按约,图赞要向西王朝称臣,还要割三百里土地给圣朝,每年更要进贡特产的木材与金银。
自此,西王朝不止战胜,更获利颇丰。方戬更是一战成名,晋升了骠骑将军。
而后方戬又经历数次剿匪与藩国战事,最终在入朝四年后封帅,官拜一等忠勇侯。
就在永陵帝即位的第七个年头,又一次的冬巡进入备期,北方却出现了一大批流寇。
流寇不似藩国也不像地方贼匪,他们由好几个不同的首领带头,人在马上,动作迅捷且行踪不定。往往白日洗劫了这个村落,傍晚时分就已到了百里之外。
被封帅不久的方戬,再次请愿出征。
出发之前,西缄攸送了方戬一把巨大的□□。据说是西缄攸命人去探寻所得,似乎还是古物,带有灵性。
方戬受了刀,低声与西缄攸道了别便出发。
到得疆场,那柄□□真就有如灵气所附,方戬更是有如修罗附体,杀得一帮流寇片甲不留。终于在年前全部肃清,而后整顿一番,班师回朝……
宴会充满了恭贺与欢笑,唯独圣上始终心不在焉,这一切的欢盛似乎都与她无关。
被人群所围的方戬眼神不断穿过人群望向那方上座。西缄攸的走神是第一次见到,印象中,这个人总也一副处变不惊万事通晓的模样,哪怕下一刻天塌了,她似乎也能在瞬息间想出办法把天撑住。
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的呢?是什么事?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
方戬想不明白。
但他莫名又想到了那个白衣人,云淡风轻的笑意,似乎可以抚平那人此刻眉间的皱褶。
虚辰看西缄攸一副恹恹的样子,估计过会儿就是有大臣来敬酒,她也会懒得搭理。便给了几个有眼力见儿的臣子眼色,意思你们皇上觉着闷了,你们也趁早散了吧。
果然几下带动,不一会儿,众臣便纷纷道晚,为不打扰皇上休息,宴会可散?
西缄攸自是乐得早散早了事,于是摆摆手,众臣授意于是纷纷跪安。
唯独留下了方戬,明明元帅府就在宫城东门出去不远,脚下却不舍得动。
西缄攸见都走得差不多了,独剩下方戬,便朝他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方戬莫名有些紧张,愣了一会儿,才缓缓上前。
方戬来到龙案边跪坐于地,西缄攸伸手又取了只杯子,端起酒壶倒酒,递到了他面前,“试试这个。”
西缄攸这是在赐酒于他?
方戬疑惑,但也不敢怠慢,颔首双手恭敬接过,杯中剔透酒液泛着微微白色。小心翼翼地咂了一口,甜甜的香气,是梨花。
觉得好喝,便将一杯饮尽,这一口入喉,竟是难以言喻的苦涩,苦得方戬皱眉紧皱!
“这什么酒?这般苦涩?!”
苦得方戬都忘了尊卑,开口即问。
西缄攸瞧着他那紧皱的眉眼,瘪起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次笑容,“是梨花白。”
“梨花白?”
方戬好不容易睁开眼,就见到那抹笑意,一时又呆住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答话,“梨花白不该是甜的么,怎会如此苦涩,简直与苦胆无疑。”
西缄攸听他这比喻,哈哈大笑起来,方大元帅更是傻眼。
方戬也不知自己是何时回得神,自知直视圣驾乃是大不敬,赶忙低头下去,又说起这酒化解这份尴尬。
“皇上,天下美酒无数,您为何要喝这苦酒?”
西缄攸笑着摇了摇头,“你不懂……天下美酒如许,唯独这杯苦酒,才是朕要的。”,说着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方戬低眼看向自己杯中残留的酒液,“那这苦酒,是何家所酿呀?”
西缄攸举杯渐渐饮罢,望着那白玉酒樽,神色飘离。
“天都巷上醉心楼,老板娘李醉心亲手所酿,天上地下独此一份,寻常人,饮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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