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卷6.10君子

卷6.10君子

用了晚饭。

元冲一会儿缠着姜肃教他抚琴,一会儿让姜肃教他下棋……

执盏进来问:“世子爷,这正屋里就一间卧房,您睡哪儿?”

“睡屋里啊。”

姜肃立刻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

元冲好歹是世子爷,怎么能让他睡厅堂,可是同床共枕也不妥。姜肃说道:“世子睡屋里。我睡厅堂榻上。”

“不行。”

这次轮到姜肃问:“为什么不行?”

“要睡榻也是我睡,怎么能让初平睡外面。”

“行。”姜肃怕再礼让下去,就真的变成同床共枕……

“…………”

七月的夏夜,外面虫鸣吵得人心烦。屋里屋外,两个人都辗转难眠。

姜肃想,从元月来到红豫东,半年多,可是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遇到一个故人,出了一次门,被下了一次药,入了两次狱,生了几次病……

现在又被世子贴身跟着……

如今,自己并没什么其他更好的选择。

世子要如何待他,他更加无法控制。这是人家地盘,人家府上。自己这待遇也不算差,几乎是座上宾。还抱怨什么呢?

毕竟给书斋写鬼怪故事集为生,也并不现在好多少。

可是,他说是重视我,更像是软禁。说不信任我,军情政务又都给我看……

他到底什么意思?

元冲想,第一次在牢里见到羸弱狼狈的姜肃,并不以为意。只想着安敬之说他有宰相之才,才决定从父亲手中要人。当时,还想从他口中打听中原情况。

可是,自从在府中一看到肤白身纤,眉长目秀的初平,元冲把想问什么都忘了。就这么一直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到了红狼城,元冲几次想问初平在中都是否娶亲。生平横冲直撞的一个人,因心中生了龌龊的念头,每次看到初平反而变成哑巴。每每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不敢问。

他到底明不明自己心意……

姜肃在房内床上辗转。

元冲在外面榻上烙饼。

第二天,清早。执盏带着两个小丫头端水进来。

世子歪在厅堂榻上,抱着被子,听见有人进来,打了个滚,面朝里继续睡。

执盏拉开卧房门,床内姜先生干脆用被子蒙着头,伸了一只手臂出来挥了挥,让执盏出去。

执盏关了卧房门,又问榻上要起不起的世子,“世子爷,净面吧?”

元冲抱着被子坐起来,又躺下,“出去吧。今日不去军中了!我再睡会儿!”

“哦。”执盏带着人又出来。

这倒是从没有过。

执盏跟着世子也有三年了,以往除了每月一次的休沐,世子爷从来没有哪天说不去军中。

最近伺候姜先生虽然才两个多月。姜先生平日里倒也不出门,可是每天作息都很自律。

今日这两个人是怎么了?像是一夜没睡似的。

元冲到底惦记军务,又睡了半个时辰,翻身起来。净了面,自己跑去后厨塞了几个冷包子。去了军营。

姜肃听见元冲出去,才坐起身,愣愣地看着窗外。已经是盛夏了,还能有几个月的平静日子呢?

辗转难眠的夜,逐渐变成了夜阑人静的融洽。

有时,元冲回来得早了,会在前院走两趟刀。刀锋凌厉,招招是杀招,不给敌人留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余地。

姜肃坐在屋内,假装看书,眼睛却飘向屋外。

姜肃幼时就体弱多病,总是喝汤药。十分羡慕学堂里那几个武将家的孩子,每日疯跑打闹,爬树上房。而自己只能像现在这样坐在屋内羡慕地看着……

天气热,元冲赤着上身。健壮的身姿,肩头、前胸、后背都有一些深深浅浅的疤痕。想来黑山口那几年不好过。

有时,姜肃坐在灯下看书,元冲就看着姜肃,假装擦刀,收拾弓|弩。有一次看得太入神,还被箭尖刺破了手指。

有时,灭了烛火。两人隔着卧房门,元冲还会跟姜肃说上一会儿白天军中发生了什么。一直说到睡着。

时间像是静止了。就这样过了月余。

豫东调来的八万大军,再有几天就要到红狼城了。世子要带其中五万去往白刺城和黄狐城安排布防。这两处改为要塞,还需要重新修葺整顿,还不知道要去多久。

这院子里没了安敬之,元冲怎么都不放心。不如让初平一起去。

夜间。空月水榭。

元冲收拾自己的甲胄和兵器,装作无意提到,“我五日后,就要带着从豫东调来的大军往白刺城和黄狐城了。初平可愿意随我同去?看看实际地形和路线,好随时帮我做出调整。”

“为官断事讲究置身事外,所谓君子远庖厨。”

“啊?”元冲不懂。

“君子要远离杀戮,才能冷静看待杀戮。”

“什么意思?”元冲还是没懂。

“我若是每天吃饭之前看到厨子是如何杀鸡宰羊的,恐怕就吃不下任何肉食。可我若是不知道它们如何惨死在厨刀之下,便能鉴赏烹饪好的美味。”

“这跟打仗有什么关系?”

“越是远离血流成河的人,越是能制定出腥风血雨的作战计划。越是远离前线将士,越能指摘他们的不足,和指责将领部署的缺陷。”

“嗯……”元冲似懂非懂。

“纸上谈兵的好处是,帮大将看到战场的不同角度。坏处是,实际操作起来可能成为空谈。”

“所以,初平不需要去前线。而需要跟我不同的另一个视角。然后,再经由有实战经验的我,把你的空谈变成实际可行的方案。”

“对。”

“我如果亲眼看到前线将士的困难与不易,我在制定策略时就会瞻前顾后,甚至被感情所左右。最后反而害了他们。而世子了解将士,熟悉地形,又兵权在握,可以在前线根据我的策略,随时做出更行之有效的调整。”

“好!那我便把一路情况,随时送信告诉初平。”

“嗯。”

元冲出发之前,又把安敬之从城防调了回来。

安敬之反而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说:“世子若是调我回来,我便随世子同去白刺城。这世子府,世子还是交给别人吧。”

“你不担心初平安危?”

“世子的侍卫各个忠心耿耿,留他们在府内我放心。”

“我的侍卫,对我忠心耿耿,带他们在路上我放心!”

“这……”安敬之没什么可反驳的。确实如此,而且石闵和鞠唯文虽然撵出府外,可还在红狼城内。

小鬼难缠。

元冲诚恳地看着他,“但是,初平的安危,交给你,我放心。”

“好,世子放心。不过,世子不担心我跟初平……”

元冲笑笑,“那我就杀了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开玩笑的,可心里是认真的,他绝对不可能把姜肃让给任何人!

安敬之也笑,“好啊。反正我的命也是你的。”

“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帮我打赢这一仗。在此之前,你不能死!”

“好。”

元冲带着五万大军出发了。空月水榭也安静起来。

晚上,姜肃经常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发呆。想着此前元冲在院子里舞刀弄枪的样子。

姜肃鄙夷自己,简直是犯人当久了,依赖上了看守!

已经八月末了,元冲出发十几天了。安敬之看姜肃整天连屋子都不出。脸越来越白,身子越来越弱。就领了一身新的侍卫浅云蓝短装马裤马靴,拿给姜肃。

“戎装?”

“我明天带你去打猎!”

“打猎?”

“红狼城郊外。我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初秋,天气好。你应该出去走走。”

“嗯……好吧。”姜肃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五万大军,兵分两路。

元冲先带着三万人往南去白刺城。

白刺城原本只有三千多守备,现在翻了十倍。怎么扎营,调配粮草,安排布防和修整要塞,挖防御工事,就忙了十几天。

另外两万大军已经到了黄狐城,还等着元冲去安排。

元冲刚到黄狐城的第三天。

清晨。城门还没开,外面就有穿着红衣乌甲的轻骑喊门。

“是红狼城的守军。”黄狐城守备开了门。

“快带我去见世子,世子府走水了!”

大营,宝帐里。

元冲揪着来报的轻骑,“府里人可都安全?姜先生如何?安敬之呢?”

“回禀世子爷。昨天夜里,是府中蓝衣侍卫来城门,说府中被人放火,要出城给世子送信。可他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我们不敢耽误,先来报信。府中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

“不清楚来报什么信!拖出去杖四十!”

“世子爷!”

报信的轻骑被架在长条凳上,扒了裤子准备挨打。

元冲刚才听他说“不清楚情况”就心里冒火。这一刻又想他也没什么错,冲帐外喊道:“算了算了,拖回来。”

红狼城,白刺城,黄狐城呈三角势,可互相驰援。之间距离大约都是七十里。

根据报信轻骑的消息,昨天夜里大约子时三刻着的火。

府内侍卫跑到城门要求出城给世子送信,只说被人放火,可是话都没完就晕了过去,医官说是浓烟吸入太多。

城门守军不敢耽搁,连夜赶过来,两个时辰先到了白刺城,才知道世子去了黄狐城。在白刺城换了马,又两个时辰骑到黄狐城。

“被人故意放火?!”

元冲两头放不下,黄狐城两万人没安置好。可又担忧初平安危。

红狼城有信鸽和鹰隼。安敬之为什么没有及时用信鸽或者鹰隼来报信?

就算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可以两地都送。

元冲的副将看得出世子的担忧。世子对姜先生的青眼有加,以及姜肃的谋略才华也颇有耳闻。

副将上前一步,拱手道:“世子爷,回一趟红狼城吧。这里有我!两边七十里,世子爷回去看了无事,连夜也就赶回来了。军务嘛,不差这两天。”

“好!”

元冲点了一队轻骑,返回红狼城。

正午,元冲一队人已经到了红狼城近郊。

这片旷野没什么高大树木,视线极好。骑在最前面的斥候,指着不远处,“世子爷!是侍卫队的浅云旗!”

“过去看看!”

侍卫队也看见世子轻骑的赤炎旗,列队迎接。

“世子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元冲怒道。

“回禀世子爷,安统领出城打猎!在此扎营!”侍卫身后是排成三角形的十顶小帐。

“打猎?!我留他在府中照顾姜先生!他带你们出城打猎?!”

“姜先生也来了!”

元冲诧异,“你们出城几日了?”

“三日!”

“昨夜城中有宅子走水,你们不知道?”

“回禀世子爷,不知!”

“安敬之在哪?”

小侍卫指了一个方向,“属下带世子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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