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气温低,墓园更甚,夏逸尘今天特意换了带帽子的厚羽绒服,早上出门的时候后脖颈被小辫子刺挠得发痒发红,他反手把头发都挠到后脑勺,扭了个丸子,所以云迢走过来看到的时候一时没认出来,还寻思哪家的小道士跑出来了。
造型还挺好看,也有可能是那张帅脸什么样的发型都hold住。
夏逸尘懒懒地抬头望向他,目光扫过玫瑰,似笑非笑地问:“送我的?”
他要是敢说不是,自己马上跳起来一脚踢开这破花,搅心情。
“送你的。”云迢单手抱花,朝他伸出手。
夏逸尘开心了,欢欢喜喜地牵住人家的手。
云迢使了点劲把他拉起来,顺势一搂,玫瑰花就被挤到了一边。“为什么心情不好?”
这人有时候敏锐得吓人。
夏逸尘从他手里拿走碍事的花,双臂一捞就将人抱了个满怀,花束从云迢胸前绕到了背后,后者刚从车里下来,身上还暖和着,抱起来像个暖手袋,他舍不得放手,闻着云迢颈侧淡淡的香水味,火气奇异地散了大半。
他嗅了嗅熟悉的味道,问:“喷香水了?这么优雅呢,云总。”
大路边上时不时就有车辆来往,云迢埋着头想怎么劝他进屋再抱,憋了会儿干巴巴地说:“外面有点冷。”
接收到他的言外之意,夏逸尘低低笑了笑,总算放开手,抱着那束他等了一早上的玫瑰花说:“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云迢被他滚烫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偏了偏头。
下一刻,一个冰凉的吻便落在他侧脸上,他瞳孔一震,耳尖又红了。
“喜欢你……”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错了这声呢喃,猛然转回头去,双唇擦过夏逸尘还未退远的唇角。
夏逸尘还是那张笑颜,看不出一点异常,从容又狡黠。
可能是听错了……
“等我一下,然后一起出去走走?”
看云迢点了头,他倾身实打实的重重“啵”了一口,含笑抱花快步转身进了自家小院。
小院没关门,云迢挪了挪步子,刚好保持在能看见院内,但院内人看不到他的位置。
夏逸尘甩着大尾巴进了门,玫瑰花香和他的骚气相得益彰,那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里的活盯着他宝贝似的捧着的东西,满腹狐疑。
“老夏,你出去两分钟不到,搁哪块儿结婚场地捡了捧花啊?”
夏逸尘特得意地猛吸了一口花香:“当然是老婆送的。”
这声“老婆”一出来,反应最大的当属文生,手里拿的锉刀和竹雕全都撒地上了,叮铃咣啷响。
娘胎直男佟安安好不容易接受了夏逸尘结婚这个设定,立马被秀了一脸,鄙夷至极。
“热水太烫我不敢喝,人心太凉我不敢碰。”
夏逸尘匆匆上楼回房,把云迢送他的花摆在床头,等一会儿回来再打理。
一院子的金丝竹残枝闯进云迢视线里,他晃了晃神,昨晚刮大风了?
没多时,夏逸尘大跨步走了出来,臂弯里挂着一条厚厚的英伦风格子围巾,他进门前就想好了,骑着小电驴带云迢转一圈。
他一边给云迢戴围巾,一边征求他的意见:“没搭过电瓶车吧,试试?”
属于夏逸尘的气味强势挤了过来,云迢避无可避,答应一声:“好。”
夏逸尘先上了车,拍拍后座:“来,坐这儿。”
长这么大,云迢就没搭过四轮以下的车,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上车的技巧,长腿跃跃欲试半晌,想学一下夏逸尘刚才高抬腿一样的动作,但可惜他穿的西裤,弹性不太好,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可就丢人丢到太平洋去了。
“抬腿,屈膝,跨上来。”
“……哦。”
学习能力超强的云总只给了夏逸尘后腰三次膝击就跨坐在了电瓶车后座上,然而另一个难题又来了——两条长腿无处安放。
“嗯……腿怎么放?”云总不耻下问。
夏逸尘习惯性地口嗨:“当然是缠我腰上。”
等他意识到背后带着杀意的视线,后劲汗毛都竖了起来,尬笑着找补:“开玩笑的,放前面踏板来。”
担心云迢仍不明白,他干脆侧过头反手抬着后者的大腿踩到前面踏板上,见状,云迢自觉地把另一只脚也抬起来放好,顺便挪了挪错位的屁股。
“有点冷,”夏逸尘戴好口罩手套,摸索着向后去抓云迢的手,“手揣我兜里,暖和,要是太冷了就趴我背上,可能要骑十多分钟。”
往后伸过来的那只手握了握拳,云迢“嗯”了一声,把手放上去,被带进捂热的羽绒服兜里,暖意袭人。
“坐稳了哈,我出发咯?”
“嗯。”
刚开始,云迢还很拘谨,手都不敢放在实处,冷风越吹越冷,夏逸尘捏了几次刹车,两人的距离比窗户纸还薄,云迢手一紧,抓住了前者劲瘦的腰。
夏逸尘闷笑两声,放缓速度问:“云迢,你怎么耍流氓呢?”
耍流氓?这就叫耍流氓?云迢破罐子破摔似的压上去抱实了,说:“是你先耍流氓的。”
“对,抱紧点。”夏逸尘笑,“我有点冷,谢云总开恩。”
又过了会儿,夏逸尘问:“云迢,你是故意跟过来的吧?为了我。”
几乎是笃定的语气,但又有万分之一的不确定。
“……是。”事到如今,藏着掖着也没意义,大不了被当成跟踪狂骂一顿。
紧贴着的后背随着夏逸尘的闷笑传来规律的震动,夏逸尘无比畅快地抬头望天,天空湛蓝澄净,树影斑驳,前面是笔直的乡道,往来通畅,渺无人烟。
“有什么好笑的?”云迢拿额头顶了顶他。
夏逸尘不答,重新问:“玫瑰呢?也是为了我一大早出去买的?”
“……是。”
“根本没什么要实地考察的项目?”
云迢艰涩地回到:“可以有。”不过会亏本就是了。
夏逸尘又是笑个不停,云迢着实有些恼了,隔着两层衣服狠捏了一把他的腰,放狠话威胁说:“不许笑了,很好笑吗?”
“咳咳、不笑了。”
一路上,夏逸尘都在跟他讲话,讲他闭着眼都能走完的这条路,他小时候住在村里,上了两年小学,后来经常回来看望山那边的老师们,这路更是熟得像回家似的。
云迢说:“别真的闭眼。”
夏逸尘又是一顿笑,早把小院里的不愉快抛九霄云外去了。
十几分钟后,龟速前进的电瓶车在小卖部前停下,再上去一个坡就是小学学校,恰好赶上周末,小学生都放假了,只有恒久不变的上课铃和下课铃交替出现。
小卖部开在一栋私人洋房底下,占了一楼的一半,老板的小孩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写作业,隔壁就是麻将馆,大大小小的噼里啪啦麻将块儿碰撞声充满了活力,偶尔夹着一两句气急败坏的脏话。
“打过麻将不?”夏逸尘停好车,捅咕了身边人一下。
云迢老老实实地摇头说:“没有,但见过。”
圈子里有些老总的太太喜欢围在一起搓麻将,他妈就是其中一员,人菜瘾大,人送外号“散财童子”。
夏逸尘笑着问他:“会打吗?”会的话可以给云总组个局,聊解疲乏。
云迢无奈地笑了笑,说:“工作比较忙,没时间学。”
言外之意就是不感兴趣,连这一两天时间都是他加班挤出来的,更不能浪费去娱乐。
夏逸尘自然听懂,抬手自然地用手背碰了下云迢的脸颊,触感温凉。“还好,没冷着。你站一会儿,我去买点东西。”
云迢巍然不动,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在外面等了两分钟,夏逸尘拎着个塑料袋子出来,兴冲冲地对他说:“带你参观参观学校去。”
云迢扫了眼塑料袋,没看出是些什么玩意儿,夏逸尘抬步,他也跟着走。
下午的日头有点辣,冬天尤其,这么慢悠悠地散步反倒成了折磨,头顶像是要烤化了一样,后背热得冒汗,云迢解了围巾,拷在臂弯,双手一上一下搭着。
夏逸尘也热,羽绒服脱了一半,松垮地悬在两条胳膊上,他咧着嘴,露齿一笑:“我小时候还钻过大门上的洞,然后卡在门上下不来。”
“噗”
走到看得见学校大门的距离,云迢才明白夏逸尘说的卡洞里是怎么回事,那门是铁质的栅栏门,中间网上有雕花状网格,留出的最大的孔洞也不过只有约15cm长宽。
夏逸尘看着那块菱形雕花,回忆起当时过于丢脸的情况,学校里的人走走光了,大门落了锁,他落在最后,突发奇想三两下爬了上去,其实之前他也干过这事儿,和同班同学幼稚地比拼谁能钻过去。
好死不死,唯一一次他单独钻门就被卡住了,卡得死死的,屁股蛋子都勒红了。
“可丢人了,”夏逸尘拿出一瓶AD钙插好吸管,笑得发抖递给云迢,“最后还是大门外边的小卖部阿姨看不下去,找老师过来开了锁进去把我拽下来的。”
听他絮絮叨叨地讲着童年的自己,云迢眼中也闪过笑意,喝了口奶附和道:“从小到大都是个皮猴。”
学校放假封闭,进是进不去了,但从门外看去,小小的学校一览无余,乒乓球台、教学楼、厕所、操场,不过几百个平方,承载了夏逸尘悠游的过去。
大门左右两边安放着沉重的长凳,蓝色的公告栏贴着防流感的注意事项,洋洋洒洒二十多条,管中窥豹似的看完了这所充满年代感的小学,云迢又出于职业习惯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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