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点点头:“能不能做成是不担保的,但不耽误挂出去。”
刀客舔舔嘴唇:“是这样。那我该何处去寻他?若只凭这一张不确定样貌的画卷,岂非大海捞针。”
男人不慌不忙道:“这您无须担心,咱们的线人头前儿没几天才在江州见过他。”
“哦?竟有这样的事。”江楼不置可否,只等他后文。
“据咱们的消息,此人并不善武。虽作恶多端,却一直窝在真元教老巢里不出来,即便是在江湖上露面了,也往往有不少护卫跟班,辅以其出神入化的易容手段,便是正道人人得而诛之,也找不到机会。”
“但前些日子不知如何,此人竟孤身在江州附近的辽萍庄露面,似乎是与辽萍庄主有旧。被我们的人得到了消息。”
江楼倒想起那日白夜与他说的密辛。
难道这梁何初会一人从那根本不知在何方的魔教老巢里出来,是因为那突然出现的书生?
一个下属也敢与少主置气,看来往日这慕容习待他倒也有几分真心。
“这不就立刻有人找上门来,希望六角楼接下这单委托。”男人怂了怂肩:“不过你也不用有太大压力,若是事情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江楼点头,心里倒是有几分自己的合算。
他来江州之前,特意在六角楼打听过过这梁何初的恶劣行径。虽不善武,却与那臭名昭著的慕容肃父子有几番相似。尤其喜好生生将人的皮剥下来,做成物件或者易容之物观赏。手段之残忍恶毒,令人发指。
此人不除,只怕多少人夜里不得安枕。
江楼又与他问清楚了这人出现的时间地点,去做了何事,心里有了数。
他乘着夜色推开门,身上还沾着未干的寒露。走这一趟并未花费他太多时间。本来他脚程便快,问明了想知道的消息就不多停留,立刻起身匆匆赶回来,因此此刻天色还未大亮,床榻上的人正睡的香甜。
月色混着些模糊的天光透过窗纸漏进房间,许是夜间还是凉了,走的时候分明的两床被子此时层叠着都盖在少年身上。
江楼在桌边坐了一会儿,直到身上摸着不那么凉了,才将夜行衣脱下,着里衣又掀开了帐幔。
小郎中的睡姿不似走时舒展,侧身蜷缩在床的里侧。被褥被他裹在身上,只露出一张巴掌大的脸。眉毛仅仅蹙着,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江楼爬上床去,躺在他身侧不远处的位置,中间仍有半臂距离。他试着将那被子从贺观手里拽过来一点,却得到了少年剧烈的反抗,反而将被子裹得更严实了。
他叹息一声,无奈的笑了笑。透过帐幔看看天色,恐怕睡不了多久也就该起,也没有非要将人叫醒,干脆就这样闭上眼睛打算凑合一会儿。
窸窸窣窣的翻身声音响起,贺观手松了被子,转过脸来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你回来了。”
江楼嗯了一声,声音压的很低,几乎只剩下气声。带着疲惫显得有些沙哑:“刚回来,吵醒你了?”
贺观揉了揉眼睛,将手里的被子往他身上匀了些,道:“没有……”他声音也带着哑:“怎么样,都查明白了吗?”
江楼伸手接了被子,带着些许余温的被褥覆盖在身上,那点暖融驱散了外头带进来的寒意:“嗯,差不多了。你继续睡,这一夜只怕你也没睡踏实,不急着起。”
少年嘴角扯了扯,低低的笑了一声:“没有这回事。”
江楼有些意外。贺观难得有这样温和的时候。许是在这样黑夜白天的交替时刻难得的混沌。
于是他睁开眼睛,对上少年的目光:“查来的消息都比较模糊,明日须得我再跑一趟。”
贺观摇摇头:“不急,”他的手从被子下头轻轻拍了拍江楼的胳膊:“不过是些老鼠蟑螂,总会露出马脚的。”
他的手被被窝蒸的软和,搁在江楼身上,暖融了那一片。
江楼到底有些悬心,毕竟梁何初这样的可怖人物放在外头祸乱,到底是叫人担忧,于是心里总有些紧迫感。
他皱着眉头盖了被,被子带着对方的余温,身上的那点寒凉便彻底不见了。眉宇间的褶皱缓缓平整,他又偏头看闭着眼睛的少年片刻,嘴角带了点弧度。
江楼也是真的累了,沾着枕头片刻就呼吸平缓起来。
贺观等了许久等来他入睡,才慢悠悠的睁眼看过去。
印象中一向将他护在羽翼下的,如兄长般的少年已经长开了。侧脸看去鼻梁的形状清晰又明确。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脸上倒是看不出半点忧虑。可贺观却最知道了,只怕眼前这个人心里焦灼的烧心。
他眼前这位刀客心里的正义感啊,平素看着不多,可却足够在有乱时候叫他义无反顾。
轻轻叹口气,他又将被子往江楼的方向匀了些,才复睡去。
第二日一大早,江楼与贺观打过招呼正说要出门去那辽萍庄附近一探究竟,外头却下起雨。
雨点不大,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两人在屋里等了许久也不见这雨停,反正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不过半柱香时间,外头喧闹的人声就尽数褪了,长街上只有雨点噼啪落在地上或拍打屋檐的声音。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柩上,星星点点的落在软塌桌边上,沾湿了放在那的书页。贺观本窝在软塌上看医书品茶,这会儿也不得不探出身子去将窗户拉上。
他一边动作,一边余光看向对面皱着眉头看外头的江楼:“要我说你就别急这一会儿,左右这么大的雨,就是梁何初也不便出门的。”
江楼眉头松了些:“也是。便是他能出门,他那些易容的手段只怕也是不能沾水的。”
贺观点点头,又将医书捧起来,视线落在书上:“不如趁着这会儿,你再回去眯上一时半刻吧。天快亮了才回,这会儿还早着。”
江楼还想说什么,少年却打断他道:“去吧,养精蓄锐。若雨在午时前停了,我自会叫你。”
青年看起来也有几分意动:“你可千万记得叫我。”
白净的小郎中点头:“知道了,放心去睡。”
于是人便起身又走去了里间。
那人走去里头收拾收拾躺下,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消失。这外间就只剩下翻书的书页摩擦声和外头的雨声。贺观静静听着,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他放下书,目光落在外头的烟雨上。心思就跟着雨声飘飘摇摇的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贺观靠在窗上发了好一会儿的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外头的雨声轰轰烈烈的像是要冲破人的耳膜。他皱着眉头掀开一点窗缝,却看外头长街上空无一人,只有骤雨落在地上溅起的巨大水花。路面很快积了水,家家户户的门窗都关的严实。
外头明明该是正午头的时候,却已经阴沉沉的好似傍晚。浓重的雾气将整个小城笼罩起来,像水墨画似的,一片青黑色的濛濛景象。
隐隐的,天空中厚重云层里传来些闷雷声,偶尔还有乍然明亮的电光。瞧着竟是要白日里打雷闪电了。
里头的人醒了,披着外袍走出来。
他长发未束,在脑后乱七八糟的炸着:“怎么突然下起这样大的雨?”
那人身上还带着从刚从被窝出来的慵懒气,站在软塌边上弯着腰凑过来与贺观一同看外头的雨。
远远看着,像是贺观被他整个人圈在怀里。
青衣少年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在窗框上的手指掐的发白,声音平淡:“时运不济吧。”
“这也太倒霉了些。”江楼声音有些沙哑,喃喃自语,可也听不出什么不喜。
这样一个明亮如太阳般的人,却是最喜欢下雨的。每逢雨天,心情都会比晴日里再好上两分。
贺观有些慌乱的收回手,将窗户也合上了。转过身来的时候,鼻梁正正撞上青年未挺直的肩膀。
正巧这时候,外头雷声乍响:
轰隆————
那酝酿了许久的声音终于彻底释放在天际,听得不少人心都跟着颤。
“嘶……”
江楼一愣,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不加掩饰的笑起来:“怎么慌成这样,慢点的。撞疼了没有?”
这一下正正撞在鼻梁正中,狠狠磕在青年肩膀上最硬的骨头上。直冲脑门的酸意让贺观的眼睛瞬间就红了,鼻头也红,一下没控制住,泪水生理性的往下掉。
“有这么疼?”
似乎是没想到眼前人真就这么水灵灵的掉眼泪,青年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又很快弯下来,手忙脚乱的用披着的外袍在少年脸上擦了两把。
却忘了他的衣服一向不如贺观身上穿的那种精致,颇有些粗糙,这一下正是将对方整个脸都磨的红了。
贺观没说话,只那那双带泪的眼睛瞪他,但也由着他在脸上任意施为,直到真的受不了了才拨开他的手:“没事儿,只是一下撞的狠了。”
江楼看他真的没事儿了,瞧着梨花带雨的,又笑起来:“瞧给我们孩子慌的,怕什么?不过是打雷。”
贺观懒得解释,只扁着嘴哄红着眼不吭声。
江楼啧一声,想了想,还是又撑起身子,手在对方脑袋上摸了一把:
“别怕,哥在呢。”
贺观垂着头,刘海遮住了眉眼,只露出一个红红的鼻尖。柔软的发顶让青年揉乱了,黑色的发丝四散纷飞着。他也没挣扎,声音带着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
77此前停更实在是不好意思。这两个月的经历简直可以写成新的一本书。过于精彩纷呈以至于一直抽不出手重置密码。每天都像是打仗……如果以后有空可能会细说,但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
此后一切照旧,辛苦等待的各位。
给各位磕一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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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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