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看他一眼,笑了一下。那张脸并未多惊才绝艳,就是透着一股子与传闻中凶神恶煞完全不符的温和劲儿,白净的脸上恰到好处的微笑,透着股不同寻常的亲和力,让人下意识就想要放松警惕。
江楼猛的回过神来,又绷紧了脊背,心里暗自呸了一声,唾骂自己差点着了他的道。心里不禁又更添郑重,感叹魔教中人果然不同寻常,不是他往日见过的那些零零散散的蛇虫鼠蚁可以比较的。
时年二十的青年到底还是头一回面对面对上江湖里臭名远扬的魔教教众,就算之前想的再好,真到这时候心里也难免有些发怵。袖下的手指动了动,微微出了一层汗。控制了好一会儿表情,才淡淡对着人点了点头。
却见梁何初已经走进来,却并不是冲他来的,径直越过他走向了辽燕飞。
声音清润,带着些喑哑,也完全不同于刚才的老者干枯音色了:“辽兄,嫂子如何了?”
辽燕飞正满面愁容,见他来了也不隐瞒:“何兄弟,你来了。这位是神医谷的小先生,萍娘如今境况不算好……但小先生似乎有办法……”
贺观在外的模样称得上是乖巧。从卫生和避嫌的角度考虑还是围上了白色的面巾,此时只露出一片光洁的额头和一双黑色似葡萄的眼睛。还未长开的眉眼带着稚气,眼白分明,瞳孔深处干净又纯澈,像是一汪泉,谁站在他前头就能干干净净映出谁的影子。
江楼远远看着自家的小白团子被魔教魔头和一个样貌凶悍的庄主围着盯着,心脏控制不住的扑通扑通跳,几乎吓得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偏偏在他眼里软和的能扑簌簌往下掉糖粒儿面粉粒儿的小孩似乎毫无自觉自己的危险处境,满眼的严肃认真,一心只想着研究怎么把人救下来,连曾经在画卷上看过的梁何初的脸就在身边,都没注意到。
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焦虑就顺着喉管冲进脑子,他后背直冒冷汗,腾腾两步走上去:“公子。”
他就是一时冲动劲儿上来,想将人护在身后。可过来了又发现自己这举动有多打草惊蛇,于是难得的,伶牙俐齿的江楼站在那有些怔愣,不知道该往下接些什么。
贺观正与几人商讨对策,年纪轻轻混在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里也不落下风,只额头上急出一层薄薄汗水。一转头却见对方欲言又止的眼神,愣了一下,又反应很往下接道:“你来的正巧,”他转头与辽燕飞说:“夫人的症状不能再拖,在下还有些不能确定的东西需与我师傅探讨,我计划着等会儿回去了就修书一封,也好更有几分保障。”
他模样看不出丝毫不对:“几位老先生方才说的法子并无不妥,夫人如今正是毒发才尤其难熬。若能挺过今夜,接下来几日便不会如此折磨。”
言下之意便是要告辞了。
辽燕飞虽着急,可这会儿天色确实已晚,后知后觉眼前这镇定的少年也不过今日才到辽萍庄,甚至似乎连饭也没吃上一口,脸上露出些羞赧来:“倒是我疏忽了,小先生先回吧,只是明日……”
贺观点点头,并未找其他理由:“明日我一定到此,与诸位大夫共议对策!”
辽燕飞冲他拱拱手:“那便多谢小先生。来人,护送小先生回去。”
贺观回了礼,带着沉默的江楼离开院落。披星戴月,一路不停的回了住处。
等进了院子,引路的人也退下了,他才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巾转头看向一脸古怪的青年:“怎么了,这么火急火燎的就要回来?”
江楼想起刚才贺观被几人恭敬送走的场景,心中有些“原来天才就在我身边”的恍惚感。与贺观呆的久了,竟也差点忘了。
——眼前的少年如今年仅十五,却已经是外头小有名气的贺小神医的。曾经还扯着神医谷老神医的大旗,被他和霍开梁萧如声护在身后的小朋友,如今也是可以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说一不二的主。
似乎也就是这些年老神医将他放出去历练之后起的变化,他竟也一时间没发觉出少年的成长来。心里五味杂陈,有些莫名的……像是自己家的白菜从地里蹦起来嚷嚷着要离家出走,而他一个辛苦栽种劳作多年的老农夫只能扶着锄头静静看的寂寥,又有些有与荣焉的骄傲。
江楼晃晃脑袋将那些令人啼笑皆非的思虑都晃出去,这才道:“没什么,天色也晚了,只是下意识觉得危险。”
贺观在他发呆的时候早已去打了一盆清水来,此时正在清洗那块被他围在脸上的面巾:“在你眼皮子底下,能出什么事儿?”
他似乎对江楼有些后者自己都不能理解的过分信任。像是太阳底下懒洋洋的猫,平时甩着尾巴谁都懒得理,而江楼一来就会下意识翻个个儿露出白软的肚皮。虽然江楼若真的上手去摸也会挨上一爪子,可那点不痛不痒,最多也只算是轻轻搔一下罢了。
江楼怔在原地,过粗的神经没让他觉出什么不对,哭笑不得道:“你这小子,说的什么话啊?我又不是天下第一,纵使我在你身边,也得顾好自己的安危,你也不看看那都是什么人……”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观打断,少年的眉头皱在一起,像是有些烦躁:“知道,不就是魔教那个梁何初么。你自己不是也说了他不善武功?那么多人在那,我又是如今庄主夫人的救命稻草,能出什么事儿?”
江楼有些意外:“你知道?你知道还离他那么近?那你知不知道刚刚都快吓死我了。”
贺观手里的动作一顿,水声也停了,他抬头看过来,奔走一天有些凌乱的发丝在眼前随风动了动:“哥,你怕什么啊?”
江楼这下知道他心里有数,也放松下来,走两步靠近他,就在他洗东西的石桌边坐下,从腰间取下酒囊来:“自然是怕他对你干什么啊!我要是不能把你完整的带回去,你师傅和我师傅还不削了我的皮!”
贺观眯了咪眼睛,手里的布巾放进了水里,带起一圈涟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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