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68章

黄沙弥漫,青白色的天边很快就昏黄一片了,天色渐渐暗下来,熟悉的景色慢慢后退。

远处的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一道土色,随着众人的前行缓缓显露出真容。城墙绵延万里,几人渺小若蝼蚁,在一片黄沙之中向这边境上的防线靠近。

“楼哥!”格勒让捂着嘴,有些费力的冲着江楼喊,声音模糊:“前头就是漠关了。”

江行川也正眯着眼睛看眼前这庞然巨物。多年前他也曾这样仔细看过这座城墙,印象中的景象与眼前重叠,忍不住就有片刻晃神。

“楼哥?楼哥!”

“嗯?”江行川回过神来:“只是感慨这片壮丽景象。”

格勒让嘿嘿一声:“前些年城墙还扩建过,将不少周边的小镇也一块囊括进去,免受流寇迫害,也是好事一件。”

江行川点点头,他此前来过漠关,不止一次。眼前的城墙确实看起来比当年的规模要大上些,也更加壮美。

“等我们进了漠关,就可以在驿站用马换骆驼,”格勒让声音啜嗫着,时不时呸呸两声,将嘴里的黄沙吐出来。江行川好笑的瞥他一眼,却见他即便如此还是嘴巴闲不下来:“我跟你说那个骆驼,特别高大,而且骑起来很奇妙,我第一次骑骆驼的时候吓了一跳!”

“呸呸呸。”

“在大漠里头不用骆驼,马儿是走不了的。”

“不过,骆驼有一点点臭。”青年一边说,一边有些不好意思的拿手比了一下:“一点点。”

江行川笑眯了眼睛,只觉得这小年轻真有意思。

依靠在城墙脚下的城镇渐渐露出边际来,黄沙被城墙遮挡,反而这一片城镇成为了周边最宁静安详的地方。

几人一路牵马进入城镇,城门口的守军检查了他们的文碟很快放行。江行川隐藏在商队之中,他隐蔽的低下头去,耳朵里听着格勒让的碎碎念,原本以为的会有些麻烦,却没想到一切都顺利的让人惊讶。

守城军手里捏着一叠卷轴,一个个的翻看过去,又让商队的每个人揭开了面巾,仔细核对后让人放了行。

军士转过身去将卷轴放下,江行川牵着马与他擦肩而过时,一眼扫到了最上面那张卷轴的面容——正是他自己。余光扫过几位军士,他沉默着进了城。

“今夜就在城中休整一夜,明日一早便要出发,尽快休息!”领队大手一挥,众人便原地散开了。有去喂马的,有趣照料明日的骆驼的,有整理行囊的。

江行川有些好奇的看了两眼,又四下扫视了一圈,保险起见,还是决定在客栈中休息,不出去乱晃。虽然他如今的样貌与画卷上大不相同,但毕竟夏武本人……是见过他的,在贺临洲身边。

一个本应该呆在贺临洲身边的小厮,在这样敏感的时间出现在这里,江行川担心再出现变故。

商队并未管他的住宿,他自己去要了间简房。屋里窄小却干净,有一扇窗,此时正紧闭着,透了些外头的天光进来。他坐在床上,能清楚听见外头沙砾轻轻刮敲窗纸的细微声音。

江行川安静听着,目光落在窗纸上。

直到天光彻底昏暗下来,才有些回神的躺回床上,沉默着等待每日必到的熟悉疼痛。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想到那张画像上的,曾经属于自己的脸。

郎醉不会让他一瞬间就变一个样貌。刚开始,他的脸几乎与曾经没有区别,所以他也并未当一回事。直到夜晚疼痛的来临,慢慢的,随着疼痛的加重,他的脸开始发生变化……

手指掠过自己的鼻梁。

三年了,他的脸定格在这个样貌已经三年了。若非发现确实不再有变化,他也不会离开城青村。

从手指开始的剧烈疼痛一直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男人缓缓闭上眼睛,眼角眉梢都压的很低,沉默着接受这股剧痛。

眼前一片黑暗,头脑也跟着发昏。胸前的挤压感让他呼吸渐渐急促,但很快就被他压制着恢复了正常。

可今夜,不知是否因为他重回旧地即将离开大梁,身上的煎熬远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来的更猛烈。男人手指紧紧攥着,冷汗沾湿了身下的褥子。

留水刀就放在他枕边。犹豫了许久,终于他还是颤抖着手,将刀抱进了怀里。

守军列队从城门下走过,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踏在黄沙上,发出沉沉的闷响。银色月光落在甲胄之上,泛出冰冷寒光。

屋里烛火点的亮堂,夏武脱去甲胄,端正坐在正中央的宽凳上。侧边的传令兵此时正与他低声说些什么,夏武侧耳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说将军,那画像还能找着人吗,多想不开啊往大漠去?”座下有人正饮酒,脸色酡红,嘿嘿笑着伸了伸手。

夏武一边听着传令兵的汇报,一边遥遥看了他一眼。那双虎目一扫,对面就不说话了。身侧的人很快说完了退下,夏武捏起面前桌上的酒杯,轻轻一提一饮而尽:“管那么多,仔细盘查就是了。”

“将军,弟兄们已经查遍了。咱们这鸟不拉屎的,过往的人和商队都没多少。那有的,就都看了,压根没有长成画像上那样式儿的人~”那人看着像是没少喝,但说的很笃定:“这事儿哪敢糊弄呢,上京城那位亲自……”

夏武一个眼神扫过去,冰冷如刀。

男人后半句直接吞进肚子里:“属下失言。”

夏将军的手很大,早年战场冲杀,如今调来漠关镇守与大漠的边境也没能磨去那一手的茧子。他伸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仰头喝尽了,随后靠进宽椅里。他手搭在扶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敲着,阖上眼睛沉默。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骤然睁开眼睛,声音低沉:“你刚才,说什么?”

那人还喝酒呢,一听这话,有些糊里糊涂:“我说,额,属下失言?”

夏武皱着眉头:“不是这句。上一句。”

那将士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有些犹豫的道:“没有长成画像那样式儿的人?”

高大的男人又坐回宽椅里,手指交叉着摩挲着,沉默着思考许久:“没有长成那样的……”

左腿的小腿骨隐隐作痛,旧伤发作起来总是不太好受的。索性他早已经习惯,仅仅动了动左腿便当做无事发生。可视线落在上头的一刹那,他想起上回去神医谷看伤的时候。

他在神医谷,贺临洲的地界儿上,见到了一个和江楼非常相似的男人。

夏武视线落在桌上,一时觉得荒唐,急忙将自己的这种荒谬想法抛诸脑后,又在心里感慨自己是不是最近忙的昏头了,竟也有这样天马行空的幻想。

可思想是很难控制的。他忍不住就一遍遍的回想那天的情况。

——夏将军,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也不是小民能听的。

面对着如今传说中能只小儿夜啼的他,那个自称小民的男人一脸平静,甚至带着些堪称温和的笑容。在适时的时候掐断了他的话,泰然自若的从他面前离开断水泡茶。

那是贺临洲“捡”回来的人……可若不是真的信任,又怎会带去小楼?

对面喝醉酒的将士恍惚之间抬头,屋子里的烛火影影绰绰,照亮了他们将军脸上的沟壑。将军表情冷漠,配合着屋里的昏暗,显得有些可怖。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什么情绪。

夏武手指松开,抓住了扶手:“陈冬,我问你,你说一个人,十年不见有可能换一个模样吗?”

陈冬迷蒙着眼睛:“将军……你说什么呢,不是还有那个什么……”他打了个酒嗝:“易容术……对!易容术嘛……”

夏武腾的一声站起来:“易容术……”

京城,毫无预兆的江楼就出现了。王爷没说为什么要找他,却说有些事要与他当面讲清楚,看来是京城时江楼与王爷已经见过面了……

“陈冬!”他声音骤然严肃起来。醉倒的陈冬下意识也跟着一下站起来,他摇晃着站直了,碰倒了桌上酒杯酒盏,呼呼啦啦撒了一地。

“到!”

画像是他亲自从京城带回来的。婚宴第二天一路快马加鞭的回到边关,王爷说江楼身上有伤,想来不会比他更快。

——江楼若是……若是要过漠关,记得拦下他。我与他,还有些话要说。

他记得说这话时候,王爷的脸色很难看,像是悲伤,还有些夏武看不懂的情绪。兄弟之间生了嫌隙,解开就是。何必要闹到这份上。

“近日有多少人出入漠关?”他转头去看陈冬,却见此人表情似乎在回想,但看着多少有些费力。

“算了……陈夏!”

“到!”外头有人应下,推门而入:“将军。”

“把你哥带走,顺便,速去查通关记录,近日有多少人出入漠关,什么来历,要快。”夏武揉了揉眉间。

却见那将士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咱们这本也偏僻,除了些商队和及其稀少的零零散散的流民,几乎没什么人会来往。”

“近日倒是没有零散的,只有两支商队。一支是莫家的,一支是林家的。”

陈夏说的笃定,夏武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都是什么时候走的?”

陈夏正扶起他兄长:“林家那支走了有两个多月了,前些天回来了已经离城。莫家那支,今夜还在城里,大约是明日进大漠吧。”

夏武笑了下:“明日一早,将莫家商队截停。容本将军看过之后,再做定夺。”

“将军,这……”陈夏有些犹豫。

夏武站起身来,将桌上酒壶里的酒一饮而尽:“不过是例行检查,不必担心。”

“就按着我说的去做吧。”夏武笑了一声,严肃的表情放松下来:“还得感谢你哥哥,若非他一句无心之言,本将军恐怕还蒙在鼓里。”

“至于是否能找到画像上的人,”他垂着眼睛看桌上跳跃的烛火:

“等我亲自来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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