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池鱼

上山之人渐渐多起来,县集上终于出现了新鲜的野菜野菇,还有新鲜的湖鱼——从山谷那片湖里钓上来的。

三水县有不少渔人,其中不少,本来是以湖边垂钓为生。自从前几年,命案接二连三发生,山上出现血迹,又有了闹鬼之说后,人们不敢上山,自然也荒废了偌大一片湖。许多渔翁才不得已,转而面向更阔的海,讨要生计。

海鱼虽美,毕竟难捕。

阴晴不定的海,比静如菱花的湖面,要难测许多。

加之县里已有数年,只见海鱼而不见湖鱼,再鲜的味,也淡于人心了。

卖鱼摊上,一老汉在高声阔谈:“你们呐是没看到,为了钓这几条□□鱼,老头子我差点赔上条命!”

周围有人嗤笑:“得了吧,就钓个鱼,怎么着也比坐船出海死得慢!”

“你别不信!”老汉面色发红,有愠怒之意,“俺天没亮就去了山上,湖边只俺一个。钓来钓去都是些□□鱼,俺就赌一把,换了个大饵。没过多久,水底下一股大力,直接扯着人往湖里去,亏得山神保佑,俺放开手,摔了个屁股蹲,丢了根竿子,捡回一条命!”

听了他这番话,百姓们交头接耳,或惊叹或狐疑。

“照你这么说,湖底下有条大的?”有人问道。

“那是当然。”老汉很肯定,“得有个人那么重!”

人们不约而同发出惊异的呼声。

几个男人当即约好,要扛条船上山,一起去湖上抓大鱼。有的还开始作赌,猜那条鱼究竟有多重。

我在人群边上,饶有兴趣听这一番斗嘴。

春水生,春山茂。乡音淳朴,遍闻于野……

一切皆生机勃勃。好似用不了多久,三水县,又将变为从前那人烟兴盛之地。

那日我买了湖鱼,三娘以此制了道汤。

汤色浓白,入口鲜美,鱼肉嫩滑沾舌即化。

“三娘,你真乃天下做鱼第一人。我虽没用过御膳,想来,宫里还吃不到这样的珍品呢!”我不吝赞誉之词。

“三娘只略懂一些烹调之术,是湖里的鱼好——吸天地精华长大,必为极品。”

她笑意盈盈,看我吃了第三碗鱼汤。

“没你的手,吸再多精华,它也变不了一锅鲜美鱼汤。”

“夫君谬赞。不过——”她若有所思,“比起烹鱼,我更擅养鱼。”

“是吗?改日我让人往水缸里放些鲤鱼,看着也喜庆。”

向她说过的话,很快实现了。

翌日,县衙后堂就摆上了左右两只大缸,缸里各盛一对赪尾丹鳃的鲤鱼,游动时似火影摇曳水中。待到天气热些,再向里摆上几片浮叶,鱼戏莲叶间,定十分生动。

只是三娘说自己擅养鱼,这话不像是真。

傍晚我路过庭前水缸,不经意瞥见里头水波剧动。走近一看,清水竟已成了淡淡血水。两条赤鲤更是在微红的水里头扑腾,一时分不清荡漾的是血丝,还是它们摆动的尾。

我以为二者发了疯,在相互厮杀。不料从底下,又扑上一阵水花,直溅到我脸上——

原是我未看清,血污之中,几条黑绳正肆意扭动,惊扰了鱼儿。

不,那不是黑绳。

是黑鳝的身体,被分为了几段,扔进水后,还因剧痛而抽动。

血,便是从那裸露的鱼肉上散出的。

水花溅起的刹那,我恍惚见到,鳝鱼断掉的头,在痛苦寻觅自己的身体……

找到三娘时,她正在屋内安静绣花。

我问她,放黑鳝入水,是何意。

她微微一笑:“是给鲤鱼吃的。”

我却哭笑不得,“这些鲤鱼,可不是海里的东西。它们没见过世面,你放半条断了身子的鳝鱼进去,只叫它们更害怕。”

“是么?”她低头,看一眼手中绣物,似喃喃自语,“原来,不是所有鱼儿都喜欢……”

显然,她所擅养的并非鲤鱼。

“不过,这样凶的黑鳝,你竟敢一人将它剁开,真是出乎意料。”

我想不出,三娘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是怎样狠下心来,将鳝鱼活活斩成几节;又是怎样搬着一盆吃痛挣扎的鳝鱼身段,将它们一一投入水中。

“夫君忘了,做鱼汤时,也要先将它们开膛破肚呢。”

她眼睛弯成道月牙,漆黑瞳仁却好似幽幽射出冷光。

不知怎么,我被她看得心中发毛,脑海里不断浮现,皆是方才那染血水缸中混乱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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