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叶真是最后一个装扮的,他虽被人耻笑,但他也正在耻笑别人。
只见面前这些精壮的汉子们,各自穿着滑稽的吉服,吉服特地被绣娘们做大了些,因此十分合身,当中最过分的一个人,他的外袍找不到了,竟只穿着一条绣着鸳鸯的赤色肚兜。
赤色肚兜与另一个分别扮作“童男童女”,负责在舞龙前头举着龙珠相引。
也不知道老百姓们看到这样的“童女”,究竟会作何反应。
梁束婵是掐着点儿进来的,舞狮的因为上半身要藏进狮身,因此只需要穿上特定的服装即可。
当她看见面前这些龙狮的引路“童子”后,不出意料地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笑得眼泪花都出来了。
不止是吉服穿在这些人身上显得实在滑稽,还有他们每个人的妆容。
只见个个都是差不多打扮,那眉毛被画得深一道浅一道,眼皮上嘴巴子上,被胭脂狠狠洇出一大团红痕来,嘴巴也像是两条猪肠分别挂着。
好不容易憋住了笑,一问才知道,给他们梳妆的婆子适才被人给叫走了,走之前只给大伙梳好了头发,那婆子到现在都没回来,出去找也没找着人,因此他们怕赶不及,只好自己上手互相帮忙。
“你们这是要把小孩给吓得晚上睡不着觉啊!”梁束婵走近些,随即再度笑弯了腰。
还有一会就要出发,梁束婵只好憋了笑,给每个人调整了下,然而她在这方面也是个半调子水平,能做的也只是把每个人的大花脸简单擦了擦。
当转到赤色鸳鸯肚兜的“童女”面前时,众人再也没能忍住,“童女”对此不屑一顾,甚至扣了扣鼻子露出手臂下茂盛的腋毛来。
最后听见外头有人催促,他们几个这才收敛心神挨个走了出去。
梁束婵趁机扯住叶真,对他眨眨眼:“待会别紧张,有我呢!”
果然不出所料,当这帮“童男童女”拿了“龙珠”与“藤球”出现在众人面前时,热闹的街道瞬间炸开了锅。
“娘,那个叔叔为什么要穿肚兜,他是个女孩儿吗?”有个小孩稚嫩地问道,小孩儿声音有些尖,周围人听见了,惹出一大片的笑。
露着腋毛的“童女”却是不以为然,他边举着手里的龙珠和“童男”相互逗引,边在两边的人群里打眼寻找,只听娇滴滴一声“是爹”,他立刻把目光移过去。
离他不远的路旁站着个袅袅婷婷的女子,怀里抱着个女娃娃,女娃娃竟是个半人半妖的橘纹猫咪,再一看,那女子头发间也竖了一对儿猫耳。
“童女”对同伴使了使眼色,跟着便举了龙珠去逗那奶呼呼的小女娃。
小女娃“咯咯”出声,一只手弯着就要去够那颗龙珠。
身边人都指着他爹捧着肚子笑,然而小女娃眼里只有红彤彤的龙珠子,须臾,那颗红珠子竟主动挪到她脸前,痒嘘嘘地碰了碰她的鼻尖。
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小女娃被亲爹揉了揉毛茸茸的脑袋,接着“童女”归位,继续引着那龙朝前走。
倒也不是所有“童男童女”都那么好笑,只见游行的队伍中,一位身穿孔雀蓝绸子的小哥,脑袋上一左一右扎了两个圆溜溜的发髻,分别用细长的皮绳绑了。
他皮肤白皙,身子又没有旁人那般壮实,虽然脸上浓妆艳抹了些,倒也算是矮子里面拔将军,勉强能入得了眼。
看热闹的人不知道的是,叶真此刻汗流浃背。
原因皆是,他的狮子还没出现!
也不知道梁束婵到底去了哪里,方才集合的时候就没见到,他以为上了大街,梁束婵会带着狮子及时赶到,结果到了这会儿依然不见那只狮子的半点踪迹。
没出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叶真如鲠在喉,冷汗涔涔,他照着训练的成果,拼命幻想自己面前有头狮子在舞,虽然瞧起来未免奇怪,但也不至于太过扎眼。
远处蓦地有人惊呼,一声声由远及近,直冲舞龙舞狮的大部队而来。
顷刻之间,但见一只金蓝的醒狮蓦地飞扑至高处,那狮子踏着舞龙的脊背,轻轻一踩就能跃出好几丈的距离。
终于来了!
甫一落地,醒狮先是定眸甩了个造型,接着收获无数路人的叫好声,这才赔罪般地眨眨眼拱到叶真身前来。
叶真哭笑不得,他其实也没有很生气,只是害怕因为自己破坏了庆典的气氛。
既然醒狮已经归位,他这边也好放开了手用绣球去勾。
然而,也不知道这头醒狮是否故意,缠了几个回合便想着法儿用头去拱他,全然不理睬送到面前逗引的绣球,竟是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周围又是一阵哄笑,叶真随即再度汗流浃背,心道梁束婵怎地这般胡闹,先头不还说万事有她的吗!
眼见着即将绕台阁走完一圈,有的人逛累了,自去台阁门口领了盏天灯走到犄角旮旯处和身边人一起放,但见适才还空荡荡的广场,蓦地竟停了一辆硕大无比的天灯。
金蓝醒狮眨眨眼睛,一个跃步蹿上前,竟将叶真拱到自己背上。
冷不防,狮头里的人张开双臂,紧紧箍住叶真双腿,竟是把人扛在了肩上!
前头有狮头阻碍,双腿又被人牢牢钳住,叶真只好抓住醒狮两边的耳朵,同时没好气地朝下方呼喝道:“梁束婵,快放我下来,你这是做什么?好多人看着呢!”
路边有的小娃娃见了他这副样子,也忍不住缠着爹爹,要骑大马,瞬间爹爹们有样学样,扛着自家小娃娃一步一步地晃着,还学那醒狮跳来跳去,逗得娃娃们“咯咯”笑作一片。
闹得叶真哭笑不得,他也没了心思继续下去,只是把住狮头笑眯眯地感受庆典的热闹气氛,一边还冲着路边的小孩晃动手里的藤球。
终于抵达了广场,黑色的夜空已经被人放入了无数盏天灯,与缓缓停顿的琉璃宴交相辉映,整个红尘盛大而美好。
方才远远瞧见的那辆巨大的天灯足有两层楼那么高,醒狮扛着他脱离继续绕圈的大队伍,忽然朝着巨大天灯的方向蹦过去。
还没等叶真反应过来,箍住他腿的其中一只手猛地一拉,将他整个人拉得往右边猛地跌下来。
他本能地惊叫出声,然而那双孔武有力的手臂跟着捞住他的肩膀,把他往狮头里带,三两下,他全身被裹进温热的宽阔胸膛内,那人带着他足尖点地,先是把狮头交给了兽尾处的同伴,接着沿着捆缚的绳索,在割开的刹那钻进了天灯下方的竹篮。
百姓们还在跟着舞狮的大部队走,周围只有零星放灯的瞧见了适才的一幕,但由于光线太暗,他们都没看见两个人的脸,只是发觉巨大天灯的绳索被人割断,随后缓缓飘上了天。
初时有些颠簸,等到平稳下来叶真终于站稳了身型。
他自怀抱里抬起头打量,却是瞧见日思夜想了好久的一张脸。
术临汛穿着醒狮的衣服,浑身都是一簇簇拧在一起的绒毛,不过,他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因为妆容太过浓艳,“童子”倒像是个娇憨的小丫头。
甫一相望,术临汛便情难自禁地亲了他好一番,胭脂蹭得两个人的嘴唇又红又肿,于是两条香肠瞬间变作了四条。
再分开,饶是那张脸英俊无比,那嘴也是不能看了。
两个人默契地抵着额头笑出了声,片刻后,术临汛抬手用温热的手指细心地去楷叶真满脸的胭脂。
天灯已经飞得有些距离,不过因为承载了两个人的重量,倒也不至于升得太高。
一小半的红尘尽收眼底,街道上密布的人群穿插在火龙一般的灯笼丛里,这光景,倒比天上的银河与星空来得还要炫目无比。
叶真被裹挟着站在竹篮边,一会去找舞龙舞狮的队伍去了哪里,一会又去找不远处披红挂绿的洞天群殿。
琉璃宴发出的流光打在他脸上,溢满了莹润的彩。
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开心过,口鼻因兴奋呼出一团团白色的雾气,这晚的冷风却终是侥幸地放过了他,就连裸露的手掌都被身后人给紧紧拢着。
“身为一国之主,你怎么能如此不庄重,居然瞒着我跑过来舞狮,也不怕被人给认出来,以后成为红尘笑柄。”叶真朝身后侧侧脸,一边装着嗔怪道。
术临汛嗤笑一声:“那又如何?被笑死我也认了,”他用脸颊蹭了蹭叶真左边扎起的小髻,一字一顿哄道,“谁叫你今晚扮得这样可爱,我恨不能一开始就把你抓上来,谁也不让瞧!”
被他这样一说,叶真浑身闪了一激灵,他垂着眸轻咬下嘴唇,好半晌才从甜蜜中恢复自若。
手心里蓦地被塞了几枚扁扁的东西,术临汛将他手掌摊开,只见两边各放了几枚铜钱,仍带了烫人的暖意,看来这些铜钱是被人一直贴身捂着。
“这是?”
“早晨撒钱的时候,我偷偷抓了一把,”他冲他眨眨眼,“我的宝贝也要和别人一样,平安喜乐,诸事不愁。”
“平安喜乐。。。。。。诸事不愁。。。。。。”叶真随着他喃喃重复了一句,两个人交叠的手将铜钱握在掌心,恍惚间叶真只觉胸口憋了满满的暖意,胸口上下起伏,内里的炙热化作一腔热泪。
顷刻间眼角便悄悄滴出了两行,术临汛也感受到了,正要低头去看,一边脸却是被人捧起,和回转过来的唇贴在了一起。
叶真一直是亲吻的门外汉,之前他总是扮演了承接者的角色,被术临汛从里到外的探索。
然而此刻,他希望可以主动融进对方体内,因此那吻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架势,既生疏又狂浪,甚至激发到主动去咬对方柔软的唇瓣。
因着这突如其来的抵死缠绵,术临汛也愈加失了神,克制与分寸断然被抛至九霄云外,他一只手在叶真肚子上打着圈,另一只手却是箍起细腰,妄图离自己更近一些。
仿佛还嫌不够,叶真随即翻身,双手攥紧了铜钱环在术临汛的脖颈之上,嘴唇、胸膛与大腿就这么贴着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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