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讲卫生!说多少回了!
“我爱吃鸡翅鸡爪。”萧泽也压着声音。
韩妈妈站起来,体贴入微地说:“换个豪放的吃法。”她又一人匀了一个碗,拿漏勺把鸡肉蘑菇分别装上,“大碗吃肉。”
孟超没客气捡了个距离最近的端过来。“我不客气了,早饿了。”没在管萧泽。
萧泽自己也端了一碗,挺好,这么吃痛快。
运气不好,没鸡翅也没鸡爪,把韩子矜碗里的光明正大夹过来。
韩子矜不乐意,压着声音:“合着你筷子随便戳就没洁癖?”
“是的,我卫生。”
我眼睁睁看着你手洗过鸡粪,没嫌弃你就是长进了。
韩子矜又在碗里翻出鸡翅给他夹过去,“你说的那句话我是服气的,俩人不能吃到一块去,你不吃的他留着,你爱吃的跟着抢…”
我是客人我最大!
“爸,走一个。”韩子矜突然站起来敬酒。
“祝老爸一路顺风,天天顺风。”
韩爸爸笑,父子俩碰了碰杯,各抿了一口酒,“你爸开的都是顺风车,你也要顺风顺水啊儿子。”
孟超也站起来捧场:“我祝叔青春永驻。”
韩爸爸一听就瞪眼:“我还没老呢,这个不好。”
大伙跟着笑。
“那就来个俗的,祝叔发大财,赚大钱。”
韩子矜不乐意了,“这俗到姥姥家了,什么钱不钱的,你这一身的铜臭味。”
孟超理直气壮,“男人都必须有点儿铜臭味。”
祝兴还是要的,萧泽慢慢吞吞的站了起来,有点儿紧张。
他在家没喝过酒,也没说过祝酒话,简单到像这种幼稚园小朋友的吉利话也不太会说。
“昨天也没这流程啊。我要说点什么?”他看着韩子矜。
“随便想呗,随便说,意思到了就行,又不是考试。”
学渣考试不费脑的。
萧泽举着杯子:“那,愿叔叔天天开心。”
韩爸爸酒杯跟他碰了碰,“这个好。都要开心,每天都要开心。”
“你们几个别喝太多,多吃菜,泽,别客气。”韩妈妈招呼他说。
“你别老是劝,弄得人不好意思了。”韩爸爸突然想起了什么,说:“我看就你这个食量跟你阿姨都没法比。当初她怀着子矜的时候更是食量惊人,每天晚上都得加餐,我觉都睡不踏实,就怕你阿姨饿醒了啃我两口。”
韩爸爸很能活跃气氛,大伙都跟着笑。
韩爸爸边吃边说:“那段时间我一直都庆幸一件事,就是有粮吃,要赶上闹饥荒,我估计你阿姨能把我剁吧剁吧包包子。”
“是,”韩妈妈倒也承认:“怀个孩子差点成就个孙二娘。天天晚上都饿的不行,我都怀疑自己怀的是头猪。子矜出生以后就不是怀疑了,是落实了,打小就特别能吃,少吃一顿夜里就嗷嗷叫。”
多温馨的画面啊,萧泽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家的暖。
老妈也说过怀孩子的事,饿了舍不得吃,渴了舍不得喝,看着别人工作挣钱就觉得怀了个累赘,只得更加省钱,酱油舍不得吃,天天蘸酱。
每次自己听得都苦哈哈的。
韩子矜有个家,温馨美满,受爱的滋养渐渐长大。
自己有个壳子,壳子里住着一个叫爸爸和一个叫妈妈的人,它很空,空的只剩下钱。
爱情,怀孕,生子对韩子矜的父母来说是喜事,是大事,至今提起来都幸福。
老妈呢?不止一次提过因为结婚耽误了她挣钱的时机,因为照顾孩子耽误了她大量的时间。
对自己父母而言,逢年过节结婚生子只是人生的流程,唯有挣钱才是人生本质。
韩爸爸闷了口酒,忆着过往,“吃的多倒是也不白瞎,子矜出生的时候那真是白白胖胖。肉把眼睛都给挤没了,要不是他睫毛长,看着都跟没长眼似的。”
韩子矜不服气:“我现在不胖。”
萧泽看向他,现在的韩子矜跟白白胖胖一点儿不搭边,反倒是越看越顺心了。
吃完饭,大伙手忙脚乱帮着收拾,都憋着劲等韩爸爸讲故事呢。
就连韩子矜都找着事情做了,搬马扎,拿花露水坐院子里恭候着。
韩爸爸一出来就问:“昨天讲到哪了?”
韩子矜提醒,话语中透着兴奋:“我出生了,我登场了。”
“想起来了。”韩爸爸坐好了,“你出生了最犯怵的就是回娘家,逢年过节别人送营养品保健品,酒,高端大气上档次,听我这词用的都多…我跟你妈送大鱼大肉,一看就乡下土包子…连个形容词都想不出。送礼勉强过得去,最难熬的是被当众打脸,在你姥爷家,你爸就是主角,打对手戏的排长队,轮翻约战。我就抱着‘你是大爷你最大’的心态跟他们打哈哈,孙子似的。”
“您怕我大姨大舅?”韩子矜问:“不至于吧?”
“不是怕,都知道你姥爷看不上我,所以都拐着弯的跟我不对付。我没法还嘴,说轻了不管事,说重了就是拉仇恨。你妈就不饶人了。我记得有一年年后,赶上下雪就在你姥爷家留宿了,晚上一帮子人打麻将,你妈也被拉过去了,他们打麻将占半张床,我抱着你跟你姥爷你姥姥占半张床。牌桌上你大姨舅妈一个劲炫富,老公给买的啥啥啥,老公过年送的啥…目的就一个,打击我。你妈一直不吭声,最后你舅妈就直接问我送什么礼物。我现在都记得你妈当时的样子,淡定从容不卑不亢…”
形容词过多有语病!
韩子矜催促:“我妈怎么说的?”
“你妈说,三冬送暖,雨中送伞!”
韩子矜呵呵笑,“我妈太扯了!”
没人跟着笑,他笑了几声就自觉闭了嘴。
没什么可笑的,听着像台词,但如果没有生活上的深切体会又怎么能作答如流。
如果韩爸爸没做好老公的角色,韩妈妈又怎能答的从容干脆。
“当时语惊四座,鸦雀无声,连你也睡熟了。”韩爸爸忆起这段无意识的叹了口气,说:“你妈戳着她们的软处了,人人心里都有杆秤,无时无刻的作比较,她们物质上富裕但精神上匮乏,你妈是拿自己的长处比对方的短处,精明之举。气氛一度尴尬,就连摸牌打牌的声音都放的很轻,只有你妈波澜不惊还是之前的样子。我坐在人群里难受,就盼着时间再长几条腿划拉快点…过了很长时间,当时觉得长,现在想想也就五分钟的样子你舅妈才打破僵局又扔了雷…她问你妈,是不是我天天给打洗脚水。听着玩笑,关系尴尬就另当别论了。”
“阿姨怎么说。”萧泽追问。
韩爸爸说,“‘天天打洗脚水的是奴仆,他就偶尔’。我学不来她说话的那个劲,转述过来就显得太倔强,她那个语速,口气就轻飘飘的,不动声色,唉,算了,不会形容。”
这么一形容萧泽脑海里莫名闪现出魏老师说话时阴阳怪气的样子。
“反正这话一出口,我就听见边上你姥爷咬后槽牙的声音。我没敢看他,他那会儿应该是恨不得咬我两口。”韩爸爸轻描淡写地说,“你妈说的是实话,我是偶尔伺候她一下,谁还没有个累的时候。你姥爷不行,大男子主义,觉得我没出息,更看不上我了。”
一阵沉默。
这不是个轻松的故事,韩爸爸却说的热闹,云淡风轻,十几年没法缓和的关系,丝毫不影响夫妻二人,这得是对彼此付出了多少包容,多少真情?
萧泽今天算是开了眼了,他看到了‘真情’的模样。
真情是不去计较。
不因为我说一句生米煮熟饭认定了这个人对方就死死地吃定这个人。
真情就是简单到真心相待,你累了我照顾你一下,如此简单。
反观自己的父母,斤斤计较,话题绕开钱就都归属满嘴跑火车。之所以还能说是夫妻就因为有共同的孩子。又因为有共同的孩子,所以就以为吃定了对方,互不相让。
韩子矜是幸运儿,他是父母真爱的结晶,带着父母的期盼出生,受爱的滋养被捧在心尖上长大,就这样理所应当的出生。
自己就属于大多数,因为物种的本能繁殖而出生,卑微渺小不被看好不被期待。
一个理直气壮自带高贵,一个与生俱来伴着卑微。
孟超似乎是困了,靠在韩子矜肩上一个劲的打瞌睡。
韩子矜把他往一边推了推,捋直了,“你睡着了还是醉了?”
“头晕,犯困,应该是醉了。”孟超嘿嘿笑了两声:“再过几天我过完十八岁生日了酒量就好了。”
嗯?
孟超继续说,“不让未成年饮酒果然是有原因的!”
这清奇的理解力萧泽也是服了。
韩子矜想把他拉起来,“回家睡觉去吧,你这都不是喝大了,你这是脑袋喝缺弦了。”
“让我缓缓…”孟超没动又靠回他身上。
“你别睡着了啊!爸,您说的都属实么?掺了多少水?我以前也没听你们提过。”
“怎么不是真的?你不记得你小时候你姥爷打你的事了?你妈就是怕影响你身心健康,所以才不让你跟你姥爷他们来往。”
“我姥爷打过我?我怎么不记得?”韩子矜托着下巴想了想,我就记得有一次我姥爷给我买糖吃…”
韩爸爸笑:“你就记吃不记打的。那是同一天发生的事情。你就记住后边了,那是他打完你之后愧疚才给你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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