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渊梦脚步微顿。
只是？普通的人类？
“瞧啊，提蒂。”斯塔嗤笑了一声，“这个可怜的难民甚至都忘了自己是个人类。”
提蒂的眉心皱得更深：“斯塔。”
“切。”斯特撇嘴，“我要去补觉，你带这个新人去见门诺祭司吧。”
“记住了，新人，你欠我一只鹿。”说完，斯塔就跑走了。
“斯塔，你——”看着斯塔跑远的背影，提蒂呼出口气：“什么烂脾气。”
“跟我来吧，新人。”提蒂转身对渊梦说道，“我先带你去见我们的祭司。”
渊梦抬眼应道：“好。”
这个提蒂和刚才的斯塔一样，黑色的瞳孔里隐隐有不详的血色。不同的是，他可怖的焦痕蔓延在脖颈处，而不是侧脸。
不仅如此——
渊梦收回视线，不动声色地看向前方。
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人类都是这样。或许是面部、或许是四肢，又或许是被衣物遮蔽的背部和其他地方——他们身上总会有一个部分，被焦黑的伤痕弥漫，可怖得状似“魔物”。
*
清晨的天空还有些昏暗，并未彻底变得透亮。但天边已经渐渐亮起曦光，村子也渐渐苏醒。
提蒂领着渊梦穿过了热闹的村子中央，最后来到了远离人群的一处僻静之地。
在这里，静谧的飘雪中，伫立着一座简易的教堂。
“去吧，门诺祭司今天只让你进去。”提蒂停下脚步，对渊梦说：“不用担心。在你和斯塔出现在村子外时，门诺祭司就已经知晓了你的到来。”
“是吗。”渊梦抬头看向教堂木制的尖顶。
之前那一闪而过的被窥视感，果然不是错觉。
能展开大范围的结界将整个村子笼罩在内，还能分出心神探查村子大门的来客，这位门诺祭司应该拥有强大的力量。
但在走进教堂后的几分钟内，渊梦就改变了他对门诺祭司的最初看法。
教堂内，身着长袍的祭司背对着大门站着。清晨半亮不亮的曦光透过教堂顶部的琉璃彩窗投射而下，温暖透亮。微光洒落在站在教堂中央的祭司身上，就像是带有神圣色彩的光辉般将他笼罩。
可当那身着长袍的祭司转过身来时，那仿佛带有神圣色彩的光辉，却将他的面色衬得苍白而近乎透明。
他的眉眼间明明带着温暖的笑意，整个人却像是失去了大半生机的花儿，纤弱美丽，但即将凋零。
强弩之末。
“早上好。”温和却虚弱的嗓音响起，门诺祭司轻声笑道：“欢迎来到我们的村庄。”
“早上好。”渊梦面上的神情不变，“你快要死了。”
闻言，倒在渊梦怀里装镜子的秦旭被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这么突然？
这是可以这么直接就对初次见面的人说的话吗？
听的这样的话，门诺祭司有些意外地愣住了片刻。但很快，他又勾起嘴角笑了。
门诺祭司注视着渊梦的双眼：“是的，你说得对。”
“但幸好……”说着，门诺祭司的视线落在渊梦腰间的剑上。“幸好在那之前，我等到了你。”
他？
“你认错人了。”渊梦亦回看向他的双眼，“我不认识你。”
“是的。”门诺祭司笑着向他伸出手，“所以接下来我说的话，是请求。”
“如果你愿意接受，那将是我最大的幸运。”
*
“这间屋子空着，你可以住在这里。”提蒂推开了木屋的门，“虽然离最热闹的村子中央有一定距离，但你看上去也不像是爱凑热闹的人。”
是的。渊梦心想。他不仅不爱凑热闹，他还不是人。
见提蒂明显的欲言又止，渊梦停下了准备走进屋内的脚步，问道：“怎么了？”
“那个……你刚刚见了门诺祭司……”提蒂语气有些犹豫地问道，“他还好吗？”
“事实上，门诺祭司已经有很久没来参加村子里的定期集会了。”提蒂的眼底浮现难以掩饰的担忧，“我们都很担心他。”
门诺祭司吗。
渊梦抬眼看向提蒂。显而易见，对方才刚成年不久。
人类刚成年不久是多少岁，二十岁？
在月之栖息地，诞生二十年还只是个幼崽。
“他没事。”渊梦淡声说道，“他很好。”
只不过是快要死了而已。
“真的吗？太好了！”提蒂长舒出一口气，“对了，新人，如果你不介意——”
‘嘭——！’
提蒂的话还没说完，那银发的新人就走进了木屋，一把将门甩上。
“做得好，小精灵。”终于能和渊梦独处，镜子开口说话：“我刚刚还在担心你会不会直接把门诺祭司快要死去的事说出来——还好还好，是我多虑了。”
说实话，渊梦刚刚一见面就对门诺祭司说“你快要死了”的时候，他真的被吓了一跳。
“那家伙还只是个幼崽而已。”渊梦冷淡地看向镜子，“告诉他也没用，他能懂什么？”
“哎呀，小精灵。”秦旭笑呵呵地说道，“无意冒犯，但你傲娇的那一面是不是跑出来了？”
渊梦黑下了脸。
“呼——好可怕！”镜子夸张地倒吸了口凉气，故意说道：“小精灵生气了，镜子快跑——”
“别演。”渊梦一把抓住镜子将它举起来，“镜子，你刚刚怎么了。”
“我？”镜子微愣，有些意外地复读道：“我怎么了？”
说着，镜子跳到地上，转了个圈观察自己：“我没怎么呀。”
好端端的，没磕到也没碰到。
“不，你很奇怪。”渊梦微微皱起眉，“自从进入这个村子……不，是从在雪原上遇到那个叫斯塔的人类幼崽开始，你就没有说过话。”
“你身体不舒服？”说着，渊梦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凝重：“镜子，你觉得他们太丑陋了。”
月精灵对美的追求达到极致。作为为月精灵在成年礼上进行美丽判定的月之神镜，对美丽的追求更是有过之而不及。
门诺祭司刚才已经向他们讲述了村子内的大致情况。根据门诺祭司所言，在村子中居住的人类们变成那样绝不是他们自身的意愿，他们本身也根本没做过什么错事。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外貌已经发生了变化。
月之神镜对美丑极其敏/感，就算灵魂再美丽，丑陋的外貌也极有可能给月之神镜带来痛苦。
“镜子，别害怕，我带你离开。”渊梦神情凝重地带上镜子就要走出门去，“我们现在就走。”
“等等等——小精灵，我并没有认为村子里的人们丑陋，身体也没有不舒服。”秦旭连忙阻止，“我不说话，只是最基本的伪装。”
“伪装？”渊梦的眼底浮现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进行伪装……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镜子被问懵了，“你看，我是一面镜子，可镜子并不应该会说话。”
“假若你即将进入一个人类城镇，不是像这座村子这样特别的，而是那种常见的、聚集着正常人类的城镇，你难道不会像村子里的人一样戴上兜帽，假装你和他们一样也是个普通的人类——”
“不，你不会。”与渊梦的视线相对，那双淡金色的眼眸里的神情让镜子意识到了什么：“你根本不会往那个方向想。”
“当然。”渊梦微微扬起眉，理所当然地说道：“人类有什么好吗？”
真奇怪，他为什么要假装是人类？
渊梦说道：“如果我穿着一件兜帽披风，只会因为那件兜帽披风干净又漂亮。”
月精灵喜爱美丽的东西，渊梦当然也一样。
“我看看。”渊梦拿出提蒂刚刚交给他的兜帽披风，思索了片刻，而后评价道：“还算是好看。”
“可以。”渊梦作出最终判断，“我想穿的时候会穿的。”
“好看……”镜子有些恍然，“我居然认为，你是为了遮住那双标志性的尖耳朵才收下这件兜帽披风……”
“抱歉，小精灵，是我想太多了。”秦旭释然轻笑，“谢谢你告诉我。”
穿越前在人类社会生活时习惯了自我伪装，总认为自己应该和其他人一样，绝对不能与众不同。
过去的他因此承受了巨大的痛苦，现在居然仍然像是被驯化般理所当然地想要继续隐藏真实的自己……真是可笑。
“我明白了。”镜子跳到银发月精灵的怀里，被对方顺势接住。“等下次你去见门诺祭司的时候，我就开口向他打招呼。”
“噢。”渊梦眨了眨眼，“好。”
蠢镜子明白什么了？
“不，一会你出门的时候我就主动和村子里的人类搭话吧……但他们会不会被吓到？”镜子有些担心地说道，“感觉大家会被吓一跳啊……等等，他们该不会把我扔出村子吧？”
“他们不敢。”渊梦傲气地微微抬起下巴，“我罩着你，镜子。”
他可是接到那个叫门诺的奇怪家伙发出的请求的精灵——虽然门诺刚刚说的很多话他都没听懂，但总之，他绝不会让人欺负他的镜子。
“诶嘿。”镜子十分满意地在银发月精灵怀里躺了个舒服得姿势，笑道：“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太放心了。”
镜子（恃宠而骄版）：诶嘿嘿
更新啦，谢谢大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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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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