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季丞家吃完饭，沈烨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
这个点，小区对面的书店还没关门。
他自觉做人不能只想着以怨报怨，偶尔也得学着以德报德，于是穿好衣服，去书店买了初二年级语数英的各类习题书，拿塑料袋装了，悄悄挂到了季丞家的门把手上。
转身正要回自己家，沈烨忽听走廊尽头的刘奶奶家传来一声愤愤的驱喊：“滚出去！”
“嗯？”沈烨皱着眉来到刘奶奶家门前。
要说刘奶奶这人虽然心肠不坏，可因为脾气古怪，嘴巴又毒，所以特招人烦，平日里很少有人与她走动。
眼下，她家里冷不丁地出现了外人，沈烨有些不放心。
只听屋里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婶儿，您就别犟了！我二叔不在了，您这房子后继无人了！您就把它过户给我吧，我可是我二叔唯一的侄子。我也不白占您便宜，我给您养老送终，行不行？”
“可别，老太太我消受不起。”刘奶奶说。
“要不您给我交个底儿，说说这房子准备给谁，您老家的侄子或外甥吗？”男人问。
刘奶奶没有回答。
“还真是啊？”男人只当她默认了，嚷嚷起来，“可不能啊，这我们老赵家的房子，怎么也不能便宜了您刘家的侄子啊！”
“用不着你管！等老太婆我眼一闭，公家说这房子给谁就给谁！”刘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继续赶人，“走走走，赶紧走！”
“哎，你听我说，我又不是现在就要占你房子，这房子你该住还是住，我就是想……”男人还在喋喋不休。
“你走不走？不走我喊人了！”刘奶奶又气又怒，一嗓子喊破了音，整个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您别急啊，当心大晚上的惊扰了邻居。”男人嘴上在安抚老太太，语气里却有几分嘲弄，“再说了，您要喊人，喊谁呢？”
“喊你爹我！”沈烨当即抬起手，将门拍得哐哐作响。
屋里瞬间陷入了沉默。
一会儿之后，男人小声地问道：“外面这谁啊？”
“我大孙子。”刘奶奶说着，过来给沈烨开了门。
“家里进狗……”沈烨一进门就欲口吐芬芳，可目光触及男人，发现他又矮又瘦，颧骨上贴着一层薄薄的面皮，耳朵似蒲扇，眼睛奇大无比，于是到嘴的“狗”字成了“猴”。
男人瞬间炸毛：“你骂谁猴呢！”
沈烨笑笑，用关爱残疾人的眼神看着男人。
“吃饭了？”刘奶奶方才还斗鸡似的，跟人一番咯咯哒，眼下见了沈烨，神色缓和了许多。
“吃了。”沈烨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见茶几上摆放着一碟柿子饼，随手取了一个吃起来。
“他谁呀？”被晾在一旁的男人问刘奶奶。
“我孙子，刚不是和你说了？”刘奶奶没好气地回答。
“不是，你哪有孙子啊？”男人赔着笑，把刘奶奶拉到一旁，劝说道，“大晚上的，您可不能随便放人进门啊。您说现在社会上这么乱，骗子又多，您一独居老太太万一遇上歹人……”
“长成你这副瘪三样的她都敢放进来，像我这种一看就慈眉善目、英气逼人的，她有什么好担心。”沈烨嚼着柿饼，轻飘飘地说道。
“你他妈……”男人满脸怒气地看过来。
“怎么着？”沈烨把吃剩的柿饼蒂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筐里，不慌不忙地站起身。
男人不敢怎么着，毕竟眼前这小子高出自己一头多，打肯定是打不过。
“你懂不懂礼貌呀？”他只能摆出一副长辈的口吻，想着教育他一番，“你既然喊我婶儿奶奶，那论辈分，怎么也得喊我一声‘叔’吧！你……”
“行了，”刘奶奶却不肯配合他演出，摆摆手道，“别废话了，赶紧走吧。老太太我年纪大了，要歇下了。”
“别啊，婶儿。”男人的目的还没达成，哪肯走。
“话我说得够明白了，等我死了，房子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法律上自有公断。该着你的，怎么也不会少。”
“那不成，这房子只能是……哎哟！”男人还欲再说，却猛地挨了沈烨一脚。
“听不懂人话吗？”沈烨收起懒洋洋的表情，冷着脸看向他，“你该滚了！”
“**！”男人举起拳头，本能地想要还手。
沈烨眼疾手快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向后一掰——
“哎哎哎……”男人发出一阵痛呼。
“滚出去！”沈烨就势把男人推到门外，然后跟着他一起出了门。
“听好了。”隔断了刘奶奶的视线，沈烨那一身匪气几乎要压不住了，“我不是在威胁你，而是诚心地告诫你，以后不准出现在刘奶奶家。哪怕是这个小区，你敢越线一米，我就废了你！”
男人见他一边说着，一边扫向自己裤|裆，赶紧夹住了腿。
“请吧？”沈烨指向楼梯口。
“你……我……”男人面子上过不去，还想说什么，可碍于沈烨满身的煞气，到底是没吭声，气冲冲地下楼了。
沈烨回过身，敲了敲刘奶奶的门，道：“奶奶，我回家了啊。”
“好。”刘奶奶闷闷地应了一声。
沈烨隔壁，刚竖着耳朵听完热闹的张欣然按住了想要往外冲的季丞，道：“歇歇吧，没你什么事了，沈烨把人撵走了。”
“欺负老人家，真他妈……”季丞低声骂了一句。
“嘿，你还学会说脏话了是吧？”张欣然扯住季丞的衣领，“我警告你啊，别跟着沈烨有样学样，那小子可是个流氓！”
“人那是仗义。”季丞甩开张欣然的手，重回到客厅，说，“刘奶奶对他好，他知恩图报。”
“嗯。”一旁正在看电视的季长泽，也就是季丞他爸笑了笑，维护沈烨道，“小沈脾气是急了点儿，但人不坏。”
“你闭嘴！”张欣然瞪了脾气温和的季长泽一眼，然后看向季丞，“我就奇了怪了，你小子仗着智商优势，在学校里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你怎么就瞧得起沈烨了？他好像是个地地道道的学渣吧？”
“我瞧不起的是那些没脑子的，不是学渣。”季丞解释。
“这……”张欣然搞不懂如今年轻人说话的方式，“学习渣不就是因为没脑子？”
“当然不是了。你听说过许多企业家只有小学文凭，但听说过蠢货成为企业家吗？”季丞问道。
“企业家？”张欣然嗤笑了一声，“就他，沈烨？”
“企业家只是打个比方，小沈哥他……自然会有自己的发光方式。”季丞道。
张欣然对自家儿子看人的眼光充满怀疑。“要说沈烨那张脸是挺俊的，拿来哄骗小姑娘没什么问题。可他把你哄得团团转，凭的什么啊？”
“啊？”季丞的脑子突然宕机，心说我怎么就团团转了？我不就是……
“得亏你是个男孩儿。你要是个女孩儿，就你这从小围着沈烨转，一口一个‘小沈哥’的不值钱样儿，我非打死你！”张欣然接着道。
季丞沉默了。
小时候，男孩们都慕强。沈烨那敢跟人打架，且回回都赢的姿态很有他想象中英雄的模样，他喜欢沈烨喜欢得理直气壮。
可现在呢……他知道英雄不会藏于市井，不会为了三瓜两枣的生活费头疼；知道英雄不会以暴制暴，甚至就是暴力本身。
可他为什么还是那么喜欢沈烨，甚至越来越喜欢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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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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