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刘奶奶还没来得及看，就在睡梦中合上了眼。
沈烨早看出刘奶奶身体不适，推掉了近期所有的活动和邀约来陪她，生怕自己一错眼，刘奶奶就走了。
可砸入再多的时间和金钱，想留住的人终究留不住。
“未来的日子，你可得痛痛快快地活。”
弥留之际，刘奶奶叮嘱道。
沈烨呆坐在病床前，一动不动。
他的身上穿着十年前、刘奶奶给他织的那件毛衣。款式虽已过时，可因为其主人穿过一次之后再没舍得穿，所以看着和新的一样。
上一次穿，是什么时候呢？
是了，那也是一个雪天。
沈烨套上刘奶奶织的毛衣，外面套了件两年前买的、如今已然偏小的冲锋衣。
他扯了扯袖子，下摆短了；拽一拽下摆，袖子又缩了回去。
左支右绌之下，沈烨干脆不管了，于寒风中大敞着衣襟，心想老子就是这条街上最靓的仔。
靓仔蹬着自行车，载着后座上的另一个靓仔——季丞，一路往实验初中驶去。
继上次“袖手旁观”了季丞被群殴之后，沈烨每天都会奉上一个热脸，然后换来一个冷屁股。
小屁孩最近气性很大，怎么哄都哄不好。
“反正我怎么解释你都不听，”沈烨实在无法了，决定引用渣男语录，以退为进，“那行吧，我也不说了，你爱怎样就怎样。”
说罢，他骑上自行车就准备撤。
不料，季丞一把拉住了他的车后座。
“怎么？”沈烨扬了扬眉。
“送我去学校。”季丞道。
“你他妈是小姑娘啊？还得人送！”沈烨有些好笑，“你矫情不矫……”
只见季丞原本就臭的脸，看上去更臭。
“行行行，”难得这小子提出了诉求，沈烨赶紧答应了，道，“上来吧。”
季丞一抬腿，跨坐在后座上。
最近因为陈广志盯沈烨盯得紧，陈婧已经好长时间没坐过沈烨的自行车了。
沈烨好不容易轻省了几天，没想到一转头，又给季丞当起了车夫。
岛城是典型的丘陵地形，上下坡较多，下着雪的路面又湿滑，骑行十分困难。
沈烨艰难地骑上一个斜坡，心里疑惑季丞这小子看着细条条的，肉怎么这么瓷实。
“记住这一天！”沈烨一边哼哧哼哧地蹬着自行车，一边说，“你季丞一生中最高光的时刻！老子从来不载性别为男的生物，你是第一个！”
季丞嫌他聒噪，随手戴上了耳机，并放起了音乐。
经过又一个斜坡，沈烨见季丞抄着手，大爷似的坐在后面一动不动，一把扯掉了他的耳机，怒声道：“你他妈能不能帮着蹬两下？”
“哼。”季丞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不情愿地高抬了一下贵脚，想着帮沈烨把自行车蹬上坡，结果落脚时踩在了一块冰疙瘩上，脚底猛地打滑。
“哎，我|操！”沈烨一声惊呼，想着扶正被季丞带歪的车把，可惜没来得及——
两人连人带自行车一同向后滑落着摔在了雪地上。
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把人送到学校，沈烨再骑到三中时，毫不意外地迟到了。
从正门进去怕被逮着，他推着自行车来到一处矮墙下面，先是把自行车锁在路边一棵看着还没成年的小树上，然后攀着墙壁纵身一跃——
“呃……”
很是尴尬的，他撞上了墙那侧、一对正在接吻的情侣。
那情侣的组合有些奇妙，一位是沈烨的化学老师陈丰年，一位身上穿着校服，体格健壮但长相稚嫩，一看就是学生。
学生就算了，还是个男学生。
“我|操！”不等对方做出反应，沈烨先骂了一声。
“我|操！”紧接着，是那男生迟来的一声骂。
靠着矮墙的这一带，学校原本计划要增建一座实验楼，可因为资金不到位，便一直没有动工。眼下，这儿枯枝、荒草连成一片，形成了一块绝佳的偷情……不是，约会圣地。
只是学生们约会得挑课间或饭后，老师们却可以趁工作之便，随时往这里跑。
“你不用上课啊？”沈烨像个不会看气氛的傻子，张嘴便问那身材高大、虚揽着陈丰年的男生。
“老子这节课是体育！”男生挑了下自己飞扬的剑眉，恶声道。
“噢。”沈烨又转向陈丰年，问道，“你呢，没课？”
“嗯。”陈丰年推了一下眼镜，表情不太好看。
“放心，”沈烨摆了摆手，道，“我不是个多嘴的人。你们男未婚、女……男未嫁的，谈个恋爱又不是什么大事。”
陈丰年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表情丝毫没得到缓和。
沈烨看了眼手机，第一节课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这样，”他抓过陈丰年的手臂，道，“你帮我一个忙，今天这事我就当没看见。”
“你他妈威胁谁呢？”高大的男生上前一步，拍开沈烨的手。
“这怎么能叫威胁？这叫有来有往！”沈烨推开那男生，对陈丰年道，“这节课是老胡的语文课，你去帮我说一声，就说我迟到是因为被你喊去办公室了。”
“你小子还有怕老师的时候？”陈丰年似笑非笑地问道。
“老胡毕竟是我班主任嘛，”沈烨道，“多少得给他点儿面子。”
陈丰年被他拿住了把柄，犹豫片刻，答应下来。
“仅此一次。”他对沈烨说了句，转头又看了眼身后一脸怒气的男生，道，“你先回操场吧，我下午再联系你。”
“嗯。”男生冷着脸点了点头。
“看不出来，你玩得挺花呀！”沈烨挨着陈丰年，边走边小声地问道，“虽说男人之间无所谓责任不责任的，但你毕竟为人师表，不好玩弄人家学生的感情。”
“我没玩儿。”陈丰年虽有些不耐烦，却也认真回答道，“我会对他负责的。”
“噢。”既是正常的恋爱，那沈烨也没什么好说。
拖着陈丰年糊弄完胡杨，沈烨大摇大摆地回教室坐下。
他虽然面上装出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遇事处变不惊的模样，心里其实有些膈应——
师生恋就算了，还他妈同性恋！
现在的人玩得这么野吗？
“你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来？”陈婧转过头来，小声地问道。
“送季丞去学校了。”沈烨道。
“他自己不会坐公交吗，还得你送？”
“谁说不是呢。”沈烨也很无语，“为了哄好他，我可是拿出了对待前几任女朋友都没有过的耐心。唉，奈何小屁孩越大越别扭，怎么哄都不行。”
很快，下课铃响了。
沈烨去厕所放了水回来，正撞上前来上课的陈丰年。
下节课是化学？
沈烨同陈丰年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然后见陈丰年走上讲台，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唰唰地写起了公式。
上课铃一响，讲台下的女学生们立马坐直了身子，上课的积极性提高了许多。
陈丰年长得不错，眉眼虽有些寡淡，可鼻子和嘴唇生得极好，精致的眼镜往鼻梁上一架，就是一副最典型的文质彬彬的模样。
比起靠淫威服众的胡杨，这位明显靠美色就吸引了大部分女生乖乖听话。
可惜啊，妾有情，郎却无意。
沈烨转着手里的笔，正有些神游，忽听陈丰年点名道：“沈烨，上来配平一下这道化学方程式。”
“嗯？”沈烨满脸疑惑地看向陈丰年。
发生了早上那一幕，他以为陈丰年出于尴尬，一时半会地不会找自己麻烦，结果他居然专挑自己下手？！
沈烨硬着头皮走上讲台，拿着粉笔在黑板前一阵犹豫，最终在忽略客观事实的情况下，胡乱填上了几个数字，只求左右两边的个数没变。
“噗——”聪明的学生已经笑出声，和沈烨一样蠢的还在那懵圈儿。
“滚回去！”陈丰年冷声道。
“得令！”沈烨屁颠屁颠地下了讲台，回座位上坐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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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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