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雪停了。
冬日里可贵的阳光洒落在雪地上，折射出一片耀眼的金芒。
这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日。
沈烨从昨晚三点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听到敲门声时，脑袋发蒙、身子发软，实在是不想起来。
“谁啊？”他趴在床上，闷声闷气地问。
“你老爸。”门外的人答。
“操！”沈烨合上眼，恨自己为不相干的人浪费了十几秒的睡眠。
“开门呀，儿子！”沈建国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滚！”沈烨吼了一声。
“哎呀，乖——”门外的人拉着长腔，与出门查看的刘奶奶客套了两句，然后继续没皮没脸地敲门，“快点儿，看老爸给你带了什么。”
“除了一张老逼脸，你还能带什么？”沈烨不为所动。
“嘿，这孩子。”沈建国说不动他，只好继续敲门。
沈烨拉起被子盖住头，在被窝里翻来覆去地一阵骂娘，最后实在被扰得无法了，只得过去开门。
“你他妈能不能消停一会儿……”沈烨正待发脾气，目光却落在沈建国拎着的蛋糕上。
蛋糕的做工很敷衍，白色的奶油铺面，上面点缀着几朵粉色的小花，一看就不值钱。
沈烨愣了一下，问道：“你拿蛋糕做什么？”
“你生日呀！”沈建国顺着沈烨和门之间的夹缝挤进屋里，把蛋糕放在桌子上，说道，“生日快乐呀，儿子！”
“呃……”想到今天的日期，沈烨不太自然地应了一声。
“这几年一直没顾上给你过个生日，”沈建国满怀歉意地拍了拍沈烨的肩膀，道，“是老爸不好。”
“顾不上吗？”沈烨从廉价的蛋糕所带来的廉价亲情里回过神，嗤笑了一声，道，“也是，您多忙，忙着吃喝嫖赌抽，忙着坑蒙拐骗偷。”
难得沈建国记得自己的生日，还特意买了蛋糕回来，沈烨也想把自己的坏脾气收一收，陪他坐下来好好吃个饭。可多年的怨愤积攒下来，嘴皮子会下意识地做出反应——
想骂他，想用最毒舌的言语来刺痛他。
沈建国不爽，自己就爽了。
“唉，我以前是混账了些。”好在沈建国在儿子面前没皮没脸惯了，尊严这玩意儿早在八百年前就被他拿去喂了狗。他觍颜说道，“但我想从现在开始重新做人，重拾起做父亲该负的责任，你看行吗？”
沈烨正在拆蛋糕包装的手一顿，转头看向沈建国，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看，我能不能回来住……”沈建国嗫嚅道。
“不能！”沈烨一口回绝，“你一个瘾君子和我住一起，是想让我背上一个容留他人吸|毒的罪名吗？”
“这怎么能算，”沈建国道，“这房子本来就是我的，我在自己家……”话说到一半，他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回答并不及格，于是赶忙改口：“不是，我既然打算好好过日子了，就肯定把毒|品戒了。”
“这话你去跟戒毒所的人说，不要跟我说！”沈烨道。
“我真的会……”沈建国央求道。
“蛋糕我收了，心意也领了，你走吧。”沈烨指向门口，示意对方赶紧滚。
“你听我说，我真的……”沈建国还欲争取。
“不用说了，快滚！”沈烨一把将蛋糕扫到了地上，“拿我的、用我的、偷我的……你真拿我当活菩萨了是吗？需要我了你就回来？”
“可这房子是我买的！”沈国建终于急了，声调难得抬高了一回，“我想住便住，轮不到你管！”
“哈，是吗？”沈烨也不跟他争论房子的归属问题，只微笑着取来手机，在上面戳戳碰碰了几下。
“你干吗？”沈建国厉声问道。
“你说呢？”沈烨把手机屏幕面向沈建国，上面赫然显示110拨通中。
“你疯了！”沈建国劈手便要抢夺沈烨的手机，可惜被沈烨轻巧地躲开了。
“喂，”电话那头已被接通，沈烨看着沈建国，道，“我要举报一个人，吸|毒……什么人？呵，我爸！嗯，他现在就在家里，不过随时可能会跑。你们要来就快点儿来，我怕我一个柔弱的高中生制不住他。”
沈建国简直要被面前这个“柔弱的高中生”气疯了。
“大义灭亲是吗？”沈建国指着沈烨，想着放两句狠话，“早知道你这么不是东西，我当初就应该……”
他自忖打是打不过儿子了，只能在口头上讨点儿便宜。
可惜，骂人方面沈烨比他在行。
只见他电话一挂，问道：“怎么，是想把我射墙上，还是想要掐死我？你他妈还委屈上了是吧？我要早知道你是一坨屎，我还不投胎到你这儿呢！”
“你……”沈建国气得脸红脖子粗，隐隐有要厥过去的迹象。
他忍着一口老血，努力平复了一下呼吸，想着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不能和沈烨过多的纠缠，于是准备开溜。
“你不是没地方住吗？”沈烨却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道，“派出所、戒毒所，再不济还有监狱，你可以去那儿啊。”
“你放开！”沈建国挣扎着，想要甩开沈烨。
“不放！”沈烨道。
“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爹！”沈建国一嗓子吼出来，声音里却带了哭腔，“你至于对我赶尽杀绝吗？”
沈烨无声地笑了一下，道：“我以前就是因为太敬你是我爹了，所以把生活的选择权给了你，结果呢……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
“你少他妈在这儿给我装孝顺！”沈建国扑腾着，不小心踹到了门外的一个编织袋。
一个矿泉水瓶子从编织袋里掉了出来。
沈烨低头看去，发现袋口大敞着，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个压扁的纸箱子、几个矿泉水瓶和一些不知是什么材质的破烂。
这是沈建国带来的。大概是怕弄脏家里，所以被他放在了门口。
这阵子，他是靠拾荒过活的吗？
他厚着脸皮回来，要求在家居住，是因为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吗？
沈烨看了眼沈建国灰白得不太自然，仿佛随时会长出尸斑的脸，又看了看他身上不知道从哪个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看起来又脏又破的外套，刚要说点儿什么，却被沈建国猛地推了一把。
“你就当我死了吧！”沈建国撂下一句，奔向了楼道。
沈烨没有追他。
他看着地上摔得不成模样的蛋糕，脸上有些茫然——
是我太铁石心肠了吗？
沈建国都低三下四地求到自己面前了，我是不是应该耐下心来，好好地劝劝他？
可怎么劝他呢？
这么多年过来，沈烨已经习惯了伸手专打笑脸人——沈建国那张总是带着讨好的脸，他看了就烦。
他在面对沈建国时，实在难以做到心平气和。
他有时希望沈建国的性格能爷们一点，别整日里黏糊糊，跟块鼻涕似的。可今天终于等来了沈建国发脾气，他又觉得凭什么？
你一欠了我的老王|八，跟谁在这吆五喝六呢？
你他妈不是喜欢放着老子不当，当孙子吗？那你倒是继续啊！
两人父不是父，子不是子。
走到今天这一步，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沈烨拆开买蛋糕配送的刀叉，蹲在地上拿叉子戳了块奶油放进嘴里，劣质香精的味道瞬间充满了口腔。
“真难吃。”沈烨嘴上嫌弃着，却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突然想起还没有刷牙。
“你好。”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是接到报案的警察来了。
沈烨走过去打开门，冲外面的人苦笑了一声，道：“抱歉呀，让他跑了。你们现在去追，应该来得及。”
外面的阳光得到雪地的加成，亮得有些晃眼。
送走警察后，沈烨的眼睛有些酸。
他捏了捏同样发酸的鼻子，警告它别跟着瞎凑热闹，转身准备回家。
“小沈哥。”季丞突然从隔壁探出头来。
“嗯？”沈烨看过去。
“生日快乐呀！”季丞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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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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