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可怕,天气预报说,这几日会有大雪。
外面冷风如刀割,宿舍里也没好到哪里去。时序秋总觉得窗子边缘有风吹进来,丝丝缕缕的,夺走屋子里的热气。
他就干脆把头都蒙进被子里,在稀薄的被窝里,一个人做噩梦。
时序秋有个习惯,就是容易起心结,且不容易忘掉,很多时候,那些结甚至可以跟随他一辈子。
每一件令他耿耿于怀或者抱憾终生的事情,就好比答题卡上写错的答案,他放不下。他拼尽全力想修改掉那个答案,想以此改变接踵而至的人生景色,却是人生不可后退,他从无它法。
这种接近偏执的修正执念和一直向前行驶的命运齿轮相悖。
延续在他的生活里,在这种可怕执念的作用下,心结就变成了不断重复现实的梦。
第不知道多少次,他在梦里改变说辞,变换样子,调整性格,脱离醉酒的,昏沉的身体,就好像那种改良游戏一般,他开始试探着用梦里的身体说出一番有可能符合尉珩择偶观的话,逐步在一次又一次的“修正梦境”里寻找和尉珩再续前缘的可能。
时序秋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名编剧,他在梦里一直以旁观的视角审视自己的身体,然后,像编制情节一样,编排他接下里的一举一动,说出的每一句话,露出的每一个笑,编剧时序秋都力求完美无缺。
这次,又和往常一样。
他梦见他站到尉珩面前。
梦见尉珩温柔的朝他笑。
梦见他披着尉珩的外套闻来闻去。
梦见……
梦见太多了,梦里根本就是把那晚上的事又走了一遍。
一路梦到他记忆的尾声,他仅有记忆的终点,就是他卒然晕倒,尉珩惊恐的喊得那声“时序秋”!
由于梦到太多次,时序秋在梦里已经有预知进度的能力了,每当那声惊恐的声音响起,就意味着这段记忆结束了,他会一脚踏空,脚丫踹进脚底下冰凉的被子里,之后他就会猛地惊醒。
他再沉睡,再做梦,再惊醒,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可这次他再醒来,却发现有一处不一样的地方。不一样到他很具有迷惑性,让时序秋之前从没想到过。
那就是,他在梦里不是第一次听见尉珩喊“时序秋”,但是他忽然发现,这一声“时序秋”,却是真的,尉珩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那么……他就要问了:尉珩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时序秋仔细回忆,他并没有机会像尉珩介绍自己,唯一可能的就是最后那次在银泰,可是他当时烧懵了,把介绍自己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所以尉珩,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时序秋抓住这个点不放,他充满好奇,且不断诘问。从简单的“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叫什么”拓展到“尉珩知道他名字的动机”,这令他越想越兴奋,越想越睡不着。
浑身燥热,心脏跳动的幅度大到好像要从他嗓子眼里跳出来。
不对劲,不对劲,这百分之八百的不对劲。
情况有变,他灵敏地嗅到了转机的味道。
时序秋深吸一口气,拍拍发烫的脸,深知靠自己胡思乱想已经无法替他解决当前的问题,他需要一个高明理智并对恋爱十分精通的助手,宿舍里只有段瑞真,睡得鼾声震天,时序秋一合计,恋爱脑,应该符合他的需求目标。
关乎自己一生幸福的事,时序秋只犹豫了两秒,便把段瑞真叫醒了。
“你先别睡,我有事找你。”
“嗯……”段瑞真发出的还是迷瞪时候的气音,话语含糊:“怎么了……你做噩梦了?”
“不是,我就是想问你……哎呀你别睡,你先别睡,瑞真你先听我说。”时序秋爬下床,又爬到段瑞真床上,蹲在他床边,晃荡着他,“我是想问你,如果路边有一个人,他搭讪你,你快听着,你们两个纯是陌生人,祂也没告诉你祂叫什么,我想问得是,什么情况下你会想去知道祂的名字?”
“……对她有意思呗。”段瑞真完全凭经验发言,“不喜欢谁会想去知道,啧,你半夜把我叫醒,别和我说,就是问这个问题?”他察觉不对,睁开一只眼睛,看着黑夜里浑身散发着欢快的时序秋,他立刻就懂了,“是谁搭讪你了……不对,这是你搭讪别人了?”
时序秋正瞪大眼睛沉浸在被肯定的兴奋里,激动的握紧拳头不停挥舞,根本没听段瑞真问什么。嘴里不断地说着“yes!yes!”
段瑞真搞不懂他,他又实在困得不行了,叹息一声,拿被子蒙住头。“快睡吧秋儿,天都快亮了。”
时序秋激动的恨不得亲他一口,拍拍他的胳膊让他快睡,自己一个人跳舞一样回到自己床上。他没再睡着,明天是周三,他在这段兴奋的时间里做出了一个决定。硬是捱到早晨六点。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去水房洗漱,确定清水把自己洗得比刚醒的时候漂亮了,他蹑手蹑脚的回到寝室,站在门后的全身镜前,换上段瑞真给他的,因为一直打工所以没舍得穿得衣服。
看了一眼时间,才将近七点。离上课还有一个小时,他又赶了一份作业,忙来忙去,忙到终于可以出门,段瑞真从床上探出头,指节敲敲床板,叫停正欲出发的时序秋/
“干什么去?”
时序秋拽着自己的衣服,他知道自己一看也不是去打工的,但也不能说是去约会,嘴唇动了动,因为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去做的事,所以他没说话。没想到到了段瑞真眼里,这样反而成了谈恋爱的铁证。
段瑞真叹了口气。
“你身上有钱吗?”
时序秋怔愣一秒,诚实地说,“有饭卡,饭卡里刚发了补助,钱还很多。你要我帮你带饭吗?”
“没说这个,你不是要和女孩出去约会,我问你有没有钱。”
“我不是和……”时序秋一听,原来是误会了,刚要解释,支付宝已经响起了收款的声音。
“五百应该够了吧,不够你再跟我说。”
认定时序秋谈恋爱的段瑞真死活要他拿着,说不花归不花,揣兜里心也是安的,丝毫不听时序秋解释他只是去金融系听课,强硬的让时序秋走了。五百块,简直巨款。时序秋揣着这五百块走出宿舍,脸和眼睛都是热的。
因着临走和段瑞真耽误了一些功夫,时序秋本来应该正好的时间变晚了。他到达班级时,老师已经开始了课程,上周来过的空荡荡的班此时坐满了学生。
这是能容纳五十人左右的小教室,是专用来给一个班上专业课的。所以一个班坐满,第一排再空下,显得班里乌泱泱全是人。
时序秋的目的不是真的听课,他要坐在尉珩旁边,就不能很贸然的进去,站在门边朝班里看,溜了一圈,可算从最后一排看见了尉珩。
他今天穿了一件看起来就高级的藏蓝色丝绸衬衫,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手架在桌子上,右手握着一只钢笔。
时序秋不断靠近他,观察到他今天又戴了一块表,但不是伯爵,他认不出来。
就这样悄悄摸摸坐在了尉珩同一排的凳子上。
不过三个座位成一排,尉珩在最左边,他现在在最右边,中间还隔着一个。
时序秋觉得隔着的这一个凳子的距离太远了,强装镇定,大着胆子拉开左边的凳子,刚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坐好。
尉珩不带什么感**彩的语句落进他的耳朵里。
“谁让你来的?”
听起来对他的到来十分不满,时序秋低着头,眼睛虚虚看着桌子上前人写的字。
“学校的所有课程都是开放的,我……就来了。”
“可我记得你的专业不是金融。”
“是,我是学书法的。但是我觉得,学书法也可以来听金融的课。不是都说,多条能力多条路。”
尉珩浅浅的蹙起眉头,“所以你是来听课的?”
时序秋不学金融,他连这节课全称叫什么,授课老师是谁都不知道,听课?大四的课程他哪里听得懂,但他还是头铁的点头,生怕尉珩找着借口撵他走,细声细气的说:“我来听课,尉珩。”
尉珩眸色冷淡的看向他,将他全身打量了个遍,随即瞥开目光,说:“那你听吧。”
时序秋坐如针毡,他感觉哪里不对劲。
接下来半节课,他尝试和尉珩说话,或者在老师抛出一个问题要求同学讨论的时候去和他商讨“学术问题”,尉珩都没再搭理他。
失落的,不招人待见的时序秋委屈极了,一个人坐了大半节课。
还是课间休息的时候,他旁边来了个女孩,性格十分开朗,主动和他说话,才把他从孤独的情绪里带出来。
“你不是我们班的吧。”
“不是。”时序秋友好的笑了笑,“我是书法系的,来蹭课。”
女孩连连称奇,“竟然真有来蹭金融课的人,你真是勇士。”
时序秋偷偷去看尉珩,尉珩心无旁骛的在a4纸上书写着什么,看也不看他。时序秋便失落的收回视线,继续和女孩聊其他的。
说得多了,时序秋也知道了她的名字,蒋桐。
他和蒋桐一直谈到上课,没想到又上课了,这个女孩也没走,而是选择和时序秋坐在一起。
两个人上课也不消停,应该在谈论书法,尉珩听见时序秋正超小声,边和蒋桐讲解字的运笔,边用笔在纸上勾勒横线的走势。他俩蚂蚁讲话一样,像把触角对在一起。
靠的越来越近了。
从尉珩的角度,他看见蒋桐偶尔会将目光从纸上移到时序秋的脸上。心思可见一斑,而时序秋却跟毫无察觉一样,依旧讲他自己的。
尉珩不悦地盯着时序秋的侧脸,眉头越来越深,竟罕见的眉心皱成“川”字。盯了时序秋许久也没见他察觉。
尉珩忍无可忍,终于,他用手肘碰了碰时序秋。
“嗯?怎么了尉珩?”见尉珩主动理他,时序秋扭过头,惊讶的眼睛睁得溜圆。
尉珩冰冷道:“上课呢,你俩别再说话了。”
想不到我今天又更新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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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时序秋不是来找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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