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砚把额头垫在自己的手臂上，趴在桌子上阖着眼睛。
他是课下万年不变的睡神，校服外套一蒙上，就是天黑了该睡了。
一个纸团砸中了他圆圆的脑袋。第一个，他没管。
隔壁就又扔了一个。第二个，他还是没动。
第三个纸团来了，他还是没动。
左右两边顿时响起两个不同的笑声，姜砚头都不用露都知道这俩是谁。
他艰难地半抬眼，神志不清地问：“干嘛啊？”
“有转校生要来了，别睡了燕子，赶紧来看看什么热闹。”江柏昭扯着他的校服外套，边用手揉乱他的头发。
谢泽双手撑开他沉重的眼皮，直接怼脸：“你知道吗？新来的转校生背景可不一般，你个市井小民现在可是有难得的机会看到一个真的、千亿富豪的继承人！”
姜砚无神地看着他的脸，脑子跟瞌睡虫搏斗了一会后被谢泽突然冒出来的大脸吓得清醒。“我操，你给我滚远点。”他一掌捂住了谢泽的脸，江柏昭在旁边笑得直弯腰。
这三个人的动作吸引了班上很多人的注意。许多好奇、羡慕的目光乱射，但三人浑然不觉。他们的长相都极为出挑，嘻嘻闹闹地在最后一排打闹。
姜砚的骨相极好，眉弓立体，鼻骨高挺，下颌线流畅又自然，五官是数一数二的立体，不笑时很显冷感，此时仰着头半眯着眼睛听他们讲话。
江柏昭的头发稍长，深邃眼窝里一双桃花眼，高挺的鼻梁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睫毛极长，头发稍卷，笑起来眉眼弯弯，一副多情相。
谢泽却是痞里痞气的样子，眼睛长而窄，眼尾上挑，嘴角微微上扬，他一手撑着桌沿说着话，一边有一下没一下转姜砚的笔。
姜砚慢吞吞地穿上外套，安分地将拉链拉到最上，随便抓了抓睡乱的头发，然后说：“这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看多两眼他又不会给我们派钱。我看你们就是在这待得太无聊了非得找点事做。”
谢泽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怎么 ，那可是真的太子爷！我看老蔡头都快弯腰曲背说太子请了！待会我一定要录下他那蠢样，然后每天下课就放到班上投影！”
江柏昭假装严肃地说：“你怎么能擅自使用我们班投影呢，这么好的东西应该做成我们班电脑的壁纸。”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始捂着肚子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天才哈哈哈你真是天才哈哈哈哈哈！”
坐在他们中间的姜砚左右耳道同时播放，但是他淡定自若地拧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热水。
致命的音量没有让他的眉毛有丝毫抬动，一方面是他的耳朵本来就不太好使，一方面是太习惯这俩货突然爆出来的笑声了。
德宏高中是有名的私立高中，以严苛高质的教育和优异的成绩闻名全国。校长李德宏是个大亨，某天心血来潮打算弄个学校来玩玩，请来的都是各地的名师。名师们在这里有足够高的薪资待遇和教学自由度，也就很快把这个学校搞成了“清北工厂”。
这里学费很高，但成绩足够优异者可以免学费。德宏高中设立两个实验班，一文一理——实验班不会被权势和金钱清洗，能呆在这的都是能考出620分以上或有杰出才能的人。他们免掉学费，
姜砚凭着人品大爆发在高一分班考里拿着实验班最后一个名次走进这间教室，进门一刻就被16度的空调冷得抖两抖。
他假装没看到其他人投来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循着学号走到了最后一排。
实验班按照成绩排座位，最后一排中间几个位置，一个给了姜砚，一个给了美术生江柏昭，另一个给了体育生谢泽。
而他们三个初中就相识，更别提江柏昭和谢泽还是发小，集训回来之后就每天绕着姜砚，360度沉浸式讲全校笑话，再怎么吵姜砚都免疫了。
姜砚敷衍地应着他们，余光注意到窗外走过了两个人。
夏季沉闷又隆重的蝉鸣整齐奏响，风吹动窗外的梧桐树，树影婆娑。鸟跳在树枝上扯着嗓子开会，阳光缠着蝴蝶扑棱翅膀，飞过教室的玻璃窗。
光影落在那个人的侧脸上，他很高，礼貌地低头听身前的中年男人说话，时不时颔首以作回应。校服不大，却勾勒出他优越的肩颈线条，肤色略深，侧面看去，姜砚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
希腊雕像怎么活了？姜砚腹诽。
不知道是为什么，那个人忽然抬头了。如同所有爱情电影里演的那样，他准确无误地和姜砚对视，浅色的瞳孔犹如玻璃。明明这个颜色并不明亮，如同雾霭般带着些沉静的味道，姜砚却微微失神。
但姜砚并没有移开视线，只是顿了半晌后镇定地吹了声口哨说：“太子来了。”
江柏昭和谢泽齐齐往门口看去，只见蔡兴领着个男生大步跨上讲台。
蔡兴很满意霎时安静的众人，但是看到谢闻枫和江柏昭仍然站在姜砚旁边，忍不住跟他们大眼瞪小眼：“姜砚开讲座呢吗你们两个围着他！赶紧回到座位上去！”他扶了扶滑落的眼镜，江柏昭和谢泽蹭地坐回了原位。
全班顿时响起了善意的笑声。
姜砚好脾气地笑笑，他抬起双手做了个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手势，很无辜的样子。
蔡兴哼了一声。
“这位是我们班的新同学林同学，大家热烈欢迎！”蔡兴中气十足地带头鼓掌，全班也跟着鼓掌。整个文科实验班三十八个人，二十八个女生，只有十个男生。女生们正襟危坐小声讨论，男生们则直接大喊欢迎壮大文科男队伍。
“这哥们练得不错啊，快赶上我了。”谢泽看着那个人啧啧称奇。
姜砚听了这话笑了：“那你可危险了。”
江柏昭椅子往后移，轻轻一翘，扬着嘴角笑，隔着姜砚和谢泽说：“你的双开门可是你的最大优势啊。”
谢泽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肌：“至少双开门优势在我。”
姜砚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新同学，他散漫地用手撑着下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
时值盛夏，教室里开着空调，男生们都穿着短裤短袖直流汗，只有他一个人安分地穿着长裤，将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
姜砚看着希腊**男神先是礼貌地面向大家鞠躬，然后温和地说：“我是林山檐，很高兴能和大家成为同学。”
林山檐的声音清润得像溪水，给人一种真诚、善良的感觉，每一个人都在认真听。
姜砚却感觉他在看着自己说话。
“森林的林，山脉的山，屋檐的檐。”
江柏昭扔了个纸团给他，姜砚垂眼看到江柏昭潦草的字：江门威尼斯人在线下注，太子会分配在最前排，然后换个人来做你同桌，还是太子亲自做你同桌？赌赢了请吃饭。
姜砚忍不住笑了笑，他抬头看了眼林山檐，对方仍然在配合着老蔡头说话，然后他随手拿了桌子上的一支笔，在第二个选择上打了个圈。
他看着林山檐，目光一错不错，然后当着林山檐的面，轻快地抛了纸团给谢泽。
除了林山檐，谁都没有注意到。
林山檐看到他那个痞里痞气、眉毛浓密的男生打开纸团，又是看了自己一眼，然后才稍微在上面动了动笔。
谢泽又扔了纸团回去，姜砚顺便看了纸团和林山檐一眼，又把纸团扔给了江柏昭。
短短的时间里，四个人对视了六次，纸团趁蔡兴不注意在后排飞了四次。
林山檐觉得自己可能成为了最后一排男生的讨论对象。
他看着姜砚，于是微微弯起眼睛，在蔡兴叨出下一句之前礼貌回道：“没关系，我可以坐在最后一排。”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砚身上，这个班上只有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姜砚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他带头鼓起了掌。
林山檐看着他坦然的胜利者般的表情，注意到他的耳朵。
左右的耳垂各有三个耳扣，右耳还有两个穿过了耳骨。暗红色的耳扣藏在黑发间，却衬得这个人的皮肤更白了。
——很好看，像雪中的一捧血色。
而他的气质无形中淡化了那种不羁不驯的感觉，更像是那种随时会叫出“姐姐”的男生。
姜砚先是向谢泽比了个耶，然后又转到另一边跟江柏昭比耶。
林山檐拉开椅子，坐下整理东西。他把笔记本留在桌子上，挺直了腰背看着黑板，却低声说：“我能问个问题吗？”
姜砚在旁边做了“请”的手势。
他好像总是懒得说话。
林山檐低声问：“我为你赢得了什么？”
姜砚勾了勾嘴角，将自己桌上的书都叠好，然后趁蔡兴转身后向他也比了个耶。
过了一会林山檐才意识到姜砚比的是2。
他听到姜砚含着笑意的声音：“两顿饭。”
传说中的千亿富豪的继承人、德宏高中的太子爷被他的笑容晃了晃眼。
林山檐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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