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苏府，苏家兄妹也提起林嘉棠，苏晚宁手里摆弄着一个精巧的扇坠：“二哥，嘉棠妹妹也考进了书院，日后我们就能常见面了。”
苏庭樾目光不离手中的书，随意道：“你有了玩伴，也能少惦记着回幽州了。”
“我还以为从京城来的都是眼高于顶的呢，可见被那刘丽华给骗了。”苏晚宁恨恨道。
刘丽华是三年前从京城来的幽州府，长辈们都说她秉性温柔，落落大方，只私底下打量着谁看不出来，她鄙夷她们跑马射箭，一副她才是大家闺秀的姿态没得让人生气。
苏庭樾看她一眼，提点道：“你也只见过林六姑娘一面，她到底心性如何还需再看。”
苏晚宁不大高兴，又反驳不了什么，只能点头应下了：“明日我和二哥一起傅先生那里，你读书，我陪着鸣哥儿说说话。”
第二日一早，苏晚宁起来的时候得知二哥已经晨练了一个时辰，待一同用了早饭，才去了傅先生那里。
因着鸣哥儿的身子骨，傅先生的住处离着那药泉不远，苏家兄妹到的时候刚好遇上从药泉回来的一行人。
鸣哥儿脸色依旧不好，许是泉水熏蒸，带着些红晕，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看到苏庭樾眼睛一亮，转头看到跟在后面的苏晚宁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苏师叔，宁姑姑。”
苏晚宁心底暗笑，鸣哥儿与她同岁，却小一个辈分，是以每回见她，总是有些不自在，给傅先生行了礼，几步走到鸣哥儿身边：“鸣哥儿你觉得好些了么？”
看着祖父又白了不少的头发，傅修宁垂下眼眸：“好多了，苏师叔请的大夫医术很好。”可惜治得了病，救不了命，他知道自己活不长了，也接受了，可祖父好像接受不了，这些年那一碗碗的汤药，一次次的针灸，发病时候全身痛的打颤，他真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早盼着解脱，可每每看到祖父越来越多的白头发，看药方到半夜的殚精竭虑，他又实在没法说出不治了的话。
傅先生听到他这样说有些高兴，小心叮嘱道：“那要乖乖听大夫的话，好好喝药。”
傅修宁顺从的应下来，在前院跟他们分开，带着苏晚宁去祖母那里，他走的慢吞吞的并未要人搀扶着，因为后面祖父在看着他。
傅先生确实在看他，明明与晚宁一般年纪，都是十二岁，却比她要矮上半个头，身体已是瘦的脱了相。傅先生心如刀割，独子唯一的血脉，被人害到这般模样，他来日有何颜面去见儿子？他一辈子光明坦荡，落到如今这个下场怎能不心灰意冷，时至今日，纵然大仇已报，又有何用，他的孙儿在一步步走向衰败。闭上眼睛，身形又佝偻了几分：“幸得你请来的大夫，鸣哥儿也能好过些。”
苏庭樾沉默一瞬，见不得先生颓废至此，说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说不准能迎来什么转机，总归鸣哥儿这一两年是无碍的，您且宽心，我已使人遍寻名医。”
傅先生苦笑：“我怕鸣哥儿等不到了……”这孩子受尽苦楚，被余毒折磨的没了生的**，硬撑着一口气，不过是不忍他和老妻伤心罢了。十年了，他们到处求医问药，也只是堪堪保住性命。
苏庭樾想了想：“近来没有战事，我可多呆些日子，陪着鸣哥儿到处走走。”
傅先生心中一喜，鸣哥儿极喜欢这个小弟子，回回都盼着，摸摸胡须拍拍苏庭樾的肩膀：“到底是我们拖累了你。”
“您对我有恩，又收我为弟子，何谈拖累。”苏庭樾语气淡淡。
内院里，傅老夫人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说话，偶尔插上一句，看鸣哥儿有些累了，忙让人带他去休息，将苏晚宁唤到跟前：“霜儿那丫头回家了？”
“恩，大舅母说表姐大了，没有长辈陪着，不好与我和二哥住一起，就接了她去。不过，我们就要去书院了，到时候住书院里，又能每日里见到了。师母，我去普济寺那日遇到了长宁侯府的六姑娘，她许是我学妹呢。”
听到长宁侯府，傅老夫人有些意外：“嫡枝的六姑娘？”
“二哥说是。”苏晚宁不太在意道。
“想来那姑娘是个好的。”傅老夫人笑容慈祥，轻轻摸摸她的头发，叮嘱道：“日后若玩的好了，可要带来我看看。”
两人亲亲热热的说话，待用过饭后，苏庭樾先送了妹妹回去，又去接了表妹陪她，自己则住进了傅先生那里，一边读书，一边陪着鸣哥儿。
一晃到了林桓要回京的日子，一众小辈在飞鹤堂陪着叔老夫人用了晚饭，将桂哥儿送回院子后，林桓带着林嘉棠去了前院书房。
“我明日便要回京，若有难处，林氏族人那里可帮助一二，名单你收好。”嫡枝一直在族学投入颇大，又有长宁侯府的名头在，身有举人功名在此为官的也有几人，自然能照应弟弟妹妹几分。
林嘉棠收好名单，又听林桓说道：“这宅子里的人身契都已给你，有不妥当的可自行处置。我见榛哥儿寻来的掌柜已去看铺子，且记住偶尔玩闹也就罢了，心思当多放在读书上。叔祖母那边并你与桂哥儿的份例，侯府会按时送来。”
林嘉棠乖乖应下，待回到云水院，才从陈姑姑口中得知了对林管家的处置：“家眷被大少爷下令杖毙，林管家被送到清宁县小安村处，被村民乱棍打死。”
沉吟了一下，陈姑姑轻声道：“当初那家逃出去一个孩子，如今也不知流落到何方。”
林嘉棠厌恶道：“害的人家破人亡，还能安稳这些年，真是便宜他们了。”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林桓，林嘉棠将云水院的小厨房开了，配齐了人手，如此，她与桂哥儿用水，熬汤，做点心都方便许多。而刘老那边进度喜人，已经制定了桂哥儿的治疗方案，先要仔细调养半年左右，再配合药泉与针灸双管齐下，两年内应是能调养到与正常人一样。需要的药材，府里大都有，有些稀少如雪莲之类的，刘老说他有法子，至此，林嘉棠也算放下一桩心事，更加专注刻苦的读书练字。
开学那日，林嘉棠穿着学子服，早早去了书院，她被带到了明镜堂内刻着一甲的屋子内。桌上依旧摆着铭牌，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打量四周，竟不过十五张桌案。
看着站在一起说话的四五个小姑娘，显然是本就相熟的，而她们时不时的看她一眼，声音却更小了些，突然想逗弄一下小姑娘，瞥到她们又在偷偷看她，直直的转过头看回去。见她们慌乱的移开视线，心里笑了几声，直到旁边传来怯生生的声音：“这位姐姐。”
林嘉棠转头看到左边位置，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红着脸看她：“妹妹好，我是林嘉棠。”
“我名褚文芳，今年十岁。”小姑娘搭上话开心了些，声音都大了些许。
林嘉棠一滞，面不改色的说：“那我唤你文芳可好？”
褚文芳头点的飞快，她凑近些，一副要分享秘密的模样：“姐姐可听说了，咱们甲字班今年考进了一个助读学生。”见林嘉棠一脸茫然，有些惊讶：“姐姐不知晓么？”
林嘉棠摇头：“我刚到云州不久，并不知晓。”
“松山书院一直有助读借款，那些想要读书又银钱不凑手的女子可以申请，但因为不像咱们一般，从前就学过的，是以，助读的学生一般只能从丁字班开始一级一级升上来。”褚文芳解释。
林嘉棠了然，那位初代定国公建立的书院和现代很像又稍有不同，学识够了，考试通过可升上一级。既是需要助读借款，家中大多是没法读书的，自然只能从丁字班开始，现下有助读的学生考进甲字班褚文芳才觉的新鲜。
正说着，一个肌肤微黑，眼神清亮的姑娘走进来，看过铭牌后，坐在了最后面的位置。
褚文芳低声道：“就是她。甲字班录的最后一人，名唤江锦月。”
林嘉棠这才注意到位置，是按成绩排的么？所以，她是第一名，转头看着褚文芳，第二名？
许是读懂了她的意思，微红着脸：“下次排名会换位置。”说完看着林嘉棠的位置。
林嘉棠微微一笑：“尽管来吧。”考试，她真没输过。
许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身后有人说道：“褚文芳你真是越发回去了，要比也是比礼仪规矩，管家之类，竟还比上读书了？”她们这等人家的女子，读书琴棋书画只过得去就行，重要的还是礼仪规矩管家理事，又不是那等小门小户。
林嘉棠无语到都懒得回头，却见褚文芳涨红了脸，道：“你管我。”这不会是也同意这等说法了吧？可真是从小洗脑啊。
“这是书院，不比读书比别的，也很令人惊讶。”林嘉棠慢悠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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