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 157 章

“铁幕”空间站内部,灯火通明,却难掩激战后的疮痍。

空气中弥漫着高能量武器残留的臭氧味、金属熔化的刺鼻气息,以及隐约的血腥味。

工程人员驾驶着维修车辆,穿梭不息。

焊接的火花在巨大的格纳库和通道中闪烁,修复着被帝国舰队突袭和后续战斗造成的损伤。

霍雷上校的“烈阳号”指挥突击舰,正静静地停泊在核心维修码头上。

它那曾经威风凛凛的装甲外壳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灼痕、巨大的凹坑,以及被高温熔化的扭曲痕迹。

如同经历了一场炼狱之火的洗礼。

舰首部分受损尤为严重,原本狰狞的主炮阵列如今只剩下焦黑的基座,无声地诉说着最后时刻的惊险。

霍雷上校本人也受了些轻伤,额角贴着止血胶布,作训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上,露出里面被汗水浸透的背心。

他强健的体魄依旧挺直,但眉宇间难掩疲惫,以及一丝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

他站在码头观察廊上,看着下方忙碌的维修景象。

目光最终落在了刚刚停稳、同样带着些许战损痕迹的“狂狼”机甲上。

杨沐白刚从机甲驾驶舱里爬出来,正一边活动着有些酸麻的四肢,一边接受着夏湘羽、韩司北等人的围拢和调侃。

他分化后的身形已然挺拔,穿着机甲师的作战服更显肩宽腿长。

脸上带着激战后的亢奋和一点年轻人特有的、掩饰不住的得意。

虽然疲惫,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好小子!”

霍雷上校洪亮的声音在观察廊上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甚至盖过了维修的噪音。

他大步流星地走下廊桥,来到格纳库甲板,径直走向杨沐白。

周围的机甲师和地勤人员纷纷让开道路,目光聚焦在这位刚刚经历生死考验的指挥官,以及创造了奇迹的年轻机甲师身上。

杨沐白看到霍雷走过来,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他虽然性格张扬,但对这位勇猛果敢、差点为国捐躯的上校指挥官,内心是充满敬意的。

“报告司令官!机甲师杨沐白……”

他习惯性地想敬礼汇报。

“免了免了!”

霍雷大手一挥,直接打断了他,蒲扇般的手掌重重拍在杨沐白的肩膀上。

力道之大,让刚刚分化、身体素质飙升的杨沐白都晃了一下。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霍雷上下打量着杨沐白,眼神灼热,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关键时刻,敢打敢冲!那一枪,漂亮!太他妈漂亮了!要不是你,老子现在估计已经和‘烈阳号’一起化成宇宙尘埃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Alpha特有的直爽和豪迈,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他之前并未特别注意过这个实习机甲师——

毕竟实习舰队人挺多,他的注意力也主要放在自己的直属部队,以及潘怀渊这位实习总指挥身上。

但杨沐白这石破天惊的一击,彻底让他记住了这个年轻人,以及那台涂装骚包的“狂狼”。

“司令官过奖了!”

杨沐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兴奋,脸颊微微发烫,“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

他就是接到了程凌的命令,然后不顾一切地执行了。

但他下意识地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霍雷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目光转向紧随其后走过来的潘怀渊。

潘怀渊依旧穿着那身笔挺的指挥服,气质沉稳,只是脸上带着些许倦色。

“怀渊!”

霍雷的语气更加亲切,带着对优秀后辈的提携和肯定,“你们这次实习舰队,表现得太出色了!临危不乱,配合默契!尤其是最后的指挥,果断!精准!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战机!好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强!联盟的未来,有希望了!”

他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

在他原本的认知里,实习舰队能在这种级别的冲突中,不拖后腿就已难得。

没想到潘怀渊竟能在他陷入绝境时,如此精准地调动力量,完成逆转。

这份指挥造诣,让他刮目相看。

潘怀渊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他看了一眼旁边眼神飘忽、假装在研究“狂狼”外壳上刮痕的杨沐白,轻轻咳嗽了一声,语气温和但坚定地解释道:

“霍雷上校,您过誉了。事实上,最后阶段的战术部署,包括锁定帝国旗舰弱点、派遣杨沐白执行关键一击……所有这些指令,都并非出自我的决策。”

他顿了顿,在霍雷骤然变得错愕的目光中,清晰地说道:“是程凌。是程凌参谋在‘洞察号’上,完成了所有的局势分析、战术制定和实时指挥。我……只是负责传递和执行他的指令。”

“程……程凌?”

霍雷脸上的赞赏和欣慰瞬间凝固,如同被冻住的岩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两个字。

那个被他以“Omega需要稳定”、“可能存在潜在风险”为由,打发到辅助信息舰上当参谋的程凌?

那个容貌昳丽、在他眼中更适合待在后方、甚至干脆嫁人生子的Omega学员?

是他……指挥了这一切?

救了自己,救了“烈阳号”,甚至可以说是拯救了整个舰队于危难之中?

霍雷的脸上,瞬间如同打翻了调色盘,青一阵,白一阵。

一股火辣辣的燥热感从脖颈升起,直冲头顶。

他回想起自己之前在战术会议上,对程凌能力的质疑,对Omega担任指挥官的偏见,以及那番毫不客气的拒绝……

那些话语,此刻像一个个无声的耳光,抽在他自己脸上。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

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潘怀渊,又目光复杂地瞥了一眼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正偷偷往这边瞄的杨沐白,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沉重的哼声。

然后猛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大步离开了格纳库。

那背影,带着狼狈和僵硬。

“啧,这什么人啊……”

杨沐白看着霍雷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忍不住小声跟走过来的程凌吐槽。

程凌不知何时也来到了格纳库,他依旧是那身整洁的实习军官制服,身姿挺拔。

昳丽的容颜在格纳库明亮的灯光下,冷白如玉。

杨沐白凑到程凌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为他打抱不平的意味:“宝贝,你好歹救了他一命,他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这么走了?”

程凌的目光淡淡扫过霍雷消失的方向,语气平静:

“我做了这些事,也不是要他有表示的。”

他的声音清冷,如同山涧寒泉,没有任何委屈或不满。

救助己方指挥官,打破困局,本就是战场上官兵应尽的职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至于个人的认可或感谢,从来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内。

说完,他便不再关注这个小插曲。

转而将目光投向正在接受检修的“狂狼”机甲,开始询问杨沐白机甲的具体损耗情况,仿佛那才是更重要的事情。

杨沐白看着他家宝贝这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心里那点小小的不平也瞬间消散了。

也是,他家宝贝格局大着呢,哪会在意那个固执老Alpha的态度?

他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开始详细汇报“狂狼”的状况,语气又恢复了之前的活跃。

……

与此同时,霍雷上校回到了自己在空间站的临时办公室。

舱门关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他独自一人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粗重地喘了几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情绪。

伤口处传来的细微刺痛,远不及内心受到的冲击来得强烈。

他回想起战斗的最后时刻,那台如同疯狗般脱离阵型、无视弹幕、直扑帝国旗舰的“狂狼”机甲……

那精准到令人发指的一击……

以及潘怀渊那句“……是程凌参谋在‘洞察号’上,完成了所有的局势分析、战术制定和实时指挥。”

原来,他所以为的潘怀渊的出色指挥,背后真正的大脑,竟然是那个他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的Omega学员。

一股混杂着羞愧、懊恼和巨大震惊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涌动。

他沉默良久,最终猛地一拳砸在坚实的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了面前的终端,调用了自己的高级权限,开始仔细查阅程凌的档案。

从程凌在星际虚拟对抗赛中夺得总冠军,特招入军校;

到在学院内凭借绝对实力碾压对手,初步确立地位;

再到风蚀谷野外生存实训中,整合队伍、应对危机、甚至反向利用教官设置的障碍猎杀异兽;

以及最后那场惊心动魄的虫族遭遇战中,他冷静分析、制定计划、带领诱饵队伍全员生还……

一桩桩,一件件,详实的记录和评估报告,勾勒出一个与他固有印象截然不同的形象——

一个拥有着顶级战术智慧、强大心理素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决断力,以及卓越领导能力的天才指挥官。

其表现出的能力和心性,远超绝大多数Alpha学员,甚至不逊于很多经验丰富的正式军官。

而他的Omega性别,在这些耀眼的战绩面前,显得如此无关紧要。

霍雷看着光屏上程凌那张冷峻昳丽的证件照,那双黑眸仿佛穿透了屏幕,平静地注视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差点因为固执的偏见,埋没甚至毁掉一个真正的军事天才。

……

数日后,程凌正在“洞察号”上,协助进行战后数据分析和报告整理。

他坐在终端前,冷白的指尖在光屏上快速滑动,专注地核对着各项参数。

杨沐白则老老实实地在一旁,完成程凌之前“惩罚”他分配的数据录入工作——

虽然表情有点蔫,但动作倒是不敢马虎。

就在这时,程凌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份来自舰队指挥部的加密调令。

他点开文件,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

调令很简单,措辞正式。

大意是因他在本次突发战斗中的卓越贡献和展现出的指挥能力,经舰队指挥部研究决定,即日起解除其参谋职务,重新任命为实习舰队战术指挥官,直接向潘怀渊总指挥负责。

没有过多的褒奖,也没有霍雷上校的任何个人色彩,只是一道冷静的人事命令。

但这道命令背后所代表的意味,不言而喻。

杨沐白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顿时亮了:“宝贝!调令!你回指挥岗位了!”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与有荣焉的喜悦。

程凌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这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他平静地关闭了调令界面,然后继续之前的数据核对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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