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金池没回复,关上手机收拾东西,趁教授没注意,提前离开了教室。
距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严金池先回了公寓一趟。
他把收到信息的那部手机里的电话卡拿出来,放到盆里烧了,那部手机拆了个稀碎,零件也烧了,下楼的时候把电池扔到了电池回收处。
然后又回到学校,去程颐安的教室等他下课。
程颐安第二节是专业课,学习怎么拉二胡。
他们这教室挺隔音,严金池站在走廊上等着,看着窗户里的学生们专心致志地跟手里的二胡较劲,但一点儿都没听到什么吱哇乱叫的声音传出来。
盛大这装修工程干得不错,回头可以找校长问问是哪个施工队,给家里也改造改造。
下课点一到,程颐安率先收拾东西奔向门口。
早在严金池刚来的时候他就看见了,他乐颠颠地跑到严金池面前,问:【怎么样?我拉的好吧?】
严金池一笑,指指教室的墙说:“隔音太好了,一点儿没听见。”
程颐安有点失望,但下一秒又振奋起来:【没关系,等回家我拉给你听。】
“行啊。”严金池还真有点好奇,他拉二胡是什么样。
结果等程颐安真给他表演拉二胡的时候,他就不想好奇了。
晚饭后严金池躲在阳台抽烟,在外面找工作找了一天的宁尧蹑手蹑脚地推开阳台门进来,扭扭捏捏、吞吞吐吐。
严金池看都没看他:“有屁就放。”
宁尧嘿嘿一笑,腆着脸说:“能给我找份工作吗?最好专业对口的。”
严金池看他一眼,笑道:“房子户口都有了,钱也有了,还工作啊?”
“……”宁尧被他说的,有一瞬间真的不想工作了,但转念又清醒过来,人不可能一辈子坐吃山空的。
说句话悲伤的话,至少他这种小人物不行。
他挠挠头,说:“那钱又不会自己生钱,还是得找个稳定工作养家糊口啊,不然以后找媳妇都没市场。人家一问工作,无业游民,那一听它就不像个靠谱人啊。”
严金池吐了口烟圈,掸了掸烟灰,说:“那我给你开个诊所吧,算我投资,你当老板。”
宁尧惊了,惊喜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严金池不想看他这死样,又说:“先弄个小诊所开着,攒攒经验,等后面经验上来了,再开个医院。”
他这轻描淡写就为宁尧规划完晋升之路的态度,让宁尧简直想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叫爸爸。
“爸爸。”宁尧没跪,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严金池的小腿,感动地说:“爸爸,以后您就是我亲爸爸,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啧。”严金池嫌弃地把腿挣出来,刚想说话,就听见客厅里传来了一阵哀转的二胡声。
两人一瞬间沉默,听了十几秒后,宁尧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严金池,疑惑道:“好奇怪啊老板,为什么我觉得我命好苦?”
实不相瞒,严金池也感觉这调调不是一般的命苦。
他瞥了眼坐在地上的宁尧,说:“你这姿势再加上bgm加持,能不命苦吗?”他又踢了宁尧一脚,“别丢人现眼,赶紧起来。”
严金池把烟掐了,去客厅一看,程颐安正在端正地坐在沙发上,闭着双眼,对着茶几上的手机拉二胡拉得很是陶醉。
虽然这调子实在命苦,但看程颐安的样子,他好像很喜欢。
至少是很享受拉二胡的时刻。
严金池倚在阳台门口,静静看着程颐安拉完了一首经典的《二泉映月》,又开始下一首流行曲目的二胡翻奏。
他看着程颐安那发自内心陶醉其中的模样,第一次为他身上的光辉和生命力所震撼。
严金池知道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纯粹的好人,甚至可以说,他就是个很卑劣很差劲的人。
上辈子他还没出事的时候,他跟所有的纨绔子弟一样,不务正业不干正事,虽然不至于仗势欺人,但也没干过什么好事。
他第一次见到程颐安,是在大哥的婚礼上。
对程颐安的第一印象是——一个长得好看但冷漠至极的哑巴omega。
但严金池见过无数漂亮的omega,他那时候觉得这位新嫂子算不上绝顶漂亮,也就是那股冷漠为他添了点风味。
他像严家的所有人一样,对他嫁进严家以后的处境一无所知。
因为他从来没有把目光放到这个对他来说没有吸引力的omega身上,更何况那是他嫂子。
是什么时候第一次正视这个omega的呢?
是在他被严玉麒关进地下室不知几天后,他被严玉麒折磨得遍体鳞伤的时候。
他无论如何就是不愿意低头。
于是他看到了同样带着一身伤来到他面前的程颐安。
程颐安依旧是冷漠的模样。
他在严金池面前蹲下,歪头看着他,眼神呆呆的。
严金池无法判断他是否是跟严玉麒一伙儿的,所以只是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而程颐安在呆呆地看了他半晌后,抬手冲他比划了一句手语。
可严金池看不懂,也无法从他冷漠的表情中看出任何信息。
程颐安见他没有反应,似乎明白了他看不懂手语,于是没有再打,而是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
严金池一开始并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后来撞见过很多次严玉麒在地下室折磨他,严金池忽然就懂了。
原来程颐安是在可怜他。
他一开始觉得自己很可笑很可悲,落到这个地步,需要一个自身难保的omega来可怜他。
可后来,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从omega身上寻找慰藉。
程颐安是他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能够见到的唯一一个活人。
而且他们同样饱受折磨,他们同样在痛苦中挣扎,他们是同类。
爱上同类,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
他上辈子从来没有对程颐安说过爱他,只是有时候会握住他的手,在他空洞地看向虚空的时候看着他。
他看不懂程颐安的手语,所以大多时候,他们唯一的交流就是目光。
可程颐安的目光空洞无物,什么时候都是呆滞的。严金池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否同样空洞,但他希望不是,他希望他望着程颐安的目光是热切的。
但那大概只是妄想。
因为程颐安从未在他的目光注视中有过任何波动。
他以为他会跟程颐安就这样相互舔血一直到死,可某一天,程颐安带来了一个医生。
那个医生就是宁尧。
他不知道当时程颐安是怎样劝动身为严玉麒私人医生的宁尧来给他看伤的,甚至直到上辈子他死,宁尧也不肯告诉他。
那天程颐安带着宁尧的到来给了他希望。
他不想死在这个地下室,他要出去,他要宰了严玉麒。
他要跟程颐安永远幸福地生活在温暖的家里。
而不是死在这个阴冷的地下室里。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程颐安的爱一直是带着痛苦的。
他的这份爱在痛苦中诞生,又在痛苦中延续。这份爱是苦的,像他小时候喝的难以入喉的中药。
可就算再苦,也不能舍弃。
不喝药活不下去的。
直到他重生以后,见到了鲜活的程颐安,他才觉得喉间发甜。
原来是老天眷顾,给他塞了颗蜜饯。
但那时候,他的爱依然带着痛苦的延续。
直到现在,直到今天,一个拥有健全人格的程颐安出现在他面前。
一曲终了,严金池动了。
他走到程颐安身后,俯身抱住了他,脸埋在他的颈窝,声线微颤:“对不起。”
我对你的爱,此刻才变得纯粹。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