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加州的夏季，天黑得晚，基本上要等到9点之后，两人刚来那会儿，光是倒时差就倒了一周，这两天才好一点，但仍然不习惯，特别是杨浩。
他本身皮肤就很白，两个黑眼圈就那么挂着，显得很是突兀，梁一泽说他不知道还以为给谁虐待成这样了。
杨浩刷着手机，听到这话，转头看了他一眼，“要是有人帮我报警，我一定会说是你。”
梁一泽冷笑了一声，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他走过来拿床头柜上打火机，“我出去抽根烟。”
“你这两天很烦躁吗？”杨浩突然冷不丁问他。
梁一泽眉头微皱，“为什么这么问？”
“一天抽半包。”
“想抽。”他说。
杨浩对他慢慢竖起大拇指，“很任性，但我还是希望你可以长命百岁。”
“我谢谢你。”
印象里梁一泽开始抽烟也就这半年的事，他之前是那种对刺激气味很厌恶的人，就连不小心闻到车尾气都会皱眉，偶尔可能还会骂一句脏话。
晚上两人出去吃中餐，因为杨浩有点水土不服，除了中餐，吃其他的要么就是吐，要么就是蹲厕所。
再这样下去，梁一泽真的怕他后面一个人在加州活不了。
他们走在街上，这是来加州这么多天来，第一次在天还在亮着的时候出来吃饭，杨浩低头在看附近的美食推荐，梁一泽在旁边说了一句：“落日。”
其实落日在哪里看都是一样的，但杨浩觉得今天的格外美丽，有种悲伤的决绝，他想到下次再看到的时候，就只是他一个人了。
莫名有些鼻酸，他忍不住转头看着梁一泽，“突然发现其实我手机里，你的照片都很少。”
梁一泽没打断他的话，静静地等着他说完。
他本来想说给他拍一张的，毕竟照片能定格，锁住当下的记忆，后面想了想，还是算了，何必徒增伤感。
“没什么，就是想到之前拍你照片都要偷拍，怕你到时候起诉我侵犯你的肖像权。”杨浩说完还笑了两声。
“实在没话说可以闭嘴的。”
杨浩送了他一个很假的笑容，“好的。”
从中餐馆吃完出来，杨浩看了眼时间，这会儿还不算晚，两个人就决定先漫无目的地瞎逛着。
杨浩走在前面，他穿了一件白色短T，下半身随便搭了条黑色短裤，看上去很慵懒随意，杨浩是干模特的，即使简单的衣服，只要他穿上就是赏心悦目。
梁一泽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他看了很久，如前几年的每一次。
两个人相识于微末，梁一泽记得很清楚，那是在大年夜，他当时刚毕业不久，工作上不顺利，所以过年就没回家。
他同事的爸爸开了家牛肉面馆，就在小区门口，梁一泽就懒得出去吃了，没有那么多仪式感，觉得大年夜一定要吃顿大餐。
本来以为今天面馆人会不多，但他到的时候，竟然就只剩一张桌子是空着的了，他同事的爸爸看见他进来，有点震惊，因为知道梁一泽不是本地人，也没有在当地买房，居然没像其他人一样回去过年。
梁一泽本身就话不多，同事的爸爸也见过他几次，对他评价就是安静，但他长得很周正，也挺爱笑的，就不会因为他的安静，显得太有距离感或是不真切。
察觉到同事的爸爸有要跟他寒暄的意思，他急忙先开口点了面，随后笑了一下，对同事的爸爸说：“新年快乐。”
同事的爸爸原本就在忙，听到他这么说，也回了一句新年快乐，想寒暄的事，也差不多忘了，梁一泽很不喜欢别人莫名的关心，他都能猜到同事的爸爸想说什么，干脆就用一句新年快乐直接带过了。
他坐在位置上，因为靠门比较近，帘子被掀开的那刻，梁一泽先感受到了一阵冷风，那年的冬天真的很冷，他条件反射地抬头去看。
杨浩当时才十九岁，青涩秀气的脸庞，带了一丝倔劲，他匆匆看了一眼后转回头，过了没多久，杨浩就站在他面前，问他能不能拼个桌。
梁一泽还没说话，他倒是很自来熟地坐下了，十九岁的杨浩在模特圈已经很出名了，他小的时候，因为出众的面貌和外形条件，被选去拍了一则广告，自那以后，他就开始在这个行业生根发芽。
“好冷，”杨浩突然开口说话，他搓了搓手，看向付一泽，嘶了声，问道：“你坐门边不冷吗？”
梁一泽也看着他，只不过没回答，但杨浩根本不在意，后面也时不时说两句，像是在自言自语，直到两个人完全认识，熟起来了梁一泽才知道，他那个时候很孤单，身边没有人听他说话，他也没有朋友，实在是憋得受不了了，而当时的梁一泽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就莫名很想跟他聊天。
那天，两人同看了一场烟花。
第二次见面是在秋天，隔了几个月，那段时间梁一泽几乎每天加班，各种案件忙到他头皮发麻，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他没有想到会再遇到杨浩，原本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结果碰上的时候，让梁一泽这样一个不相信命运的人，居然觉得有缘分了。
还是在牛肉面馆，杨浩还如大年夜那天见到的一样，只是脸色不太好，有点惨白，他开始对他产生好奇了。
杨浩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说好巧。
梁一泽跟大年夜不太一样，虽然他不像那种一眼过去就觉得会冷淡的人，但身上至少是带着冰渣的，此刻竟然有融化的征兆。
他朝杨浩点头笑了笑，不是那种刻意的，而是放松，自然而然的，杨浩有些发愣，反应过来后说：“今年的冬天似乎没那么冷了。”
两人面对面地坐着，这次不是在靠门边的那个位置，安静了一会儿，他刚想着要不说些什么的时候，杨浩出声了。
“你说我下次如果还这个点来，我们还能碰上吗？”
梁一泽看着他，“没有如果。”
杨浩没吭声，静静地盯着桌面看。
“你可以告诉我时间，哪一天。”付一泽又说。
杨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他工作很忙，今天都是因为生病了才有空喘息，明天会在哪里度过他都不确定，怎么敢跟梁一泽说具体的节点。
但后来梁一泽还是因为他那句看上去不走心的话，而经常去面馆，几乎成了常客，也会在去商场买东西时，停下脚步望着那个印在广告牌的巨大照片，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天杨浩走得很早，一碗牛肉面也没有吃完，梁一泽就那么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当时没什么太大的感觉，而眼下看着他的背影，想到的却是，他们以后不会在那家牛肉面馆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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