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再见是陌生人

叶枝回家后先去冲洗了一番,然后整个人倒在床上思绪繁杂,他这几天逼自己忙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忙,因为他怕自己一停下来就会想起那个人

可惜他每次一想放空自己,樛木的一颦一笑就会自动飘进他脑中,他烦躁起身去往客厅,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外面的霓虹灯偷溜进来,他的身影晦涩不明

他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然后点燃一支烟,一抹猩红明灭,随后空气中飘散着烟草的苦淡气味,模糊了他翻涌的情绪

手机再次响起,叶枝回神,掐灭烟头放进桌上的烟灰缸里,他从包里翻找出手机,看着屏幕上忽然跳出来的,熟悉的名字,他心里猛的一震,紧接着指尖开始微微发颤

看着樛木打来的电话,他立即回拨过去,不知道错觉还是什么,他感觉这铃声离他如此近,好像就在门外一般

他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想到什么迅速起身,大跨步朝着门外走去,拉开门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开始嘲笑自己太有些疯魔,随着电话那头铃声耗尽,冰冷的机器女声响起,他用力攥紧了手,努力压下心底苦涩的起伏

防火通道门后,听见关门的声音,樛木高度紧绷的神经和身体才松下来,像一把拉上弓的箭突然断弦,她低头看着脚尖,握着手机的手还在颤抖

上一秒她还躺在床上,看着叶枝和白薇薇的官宣新闻,气愤不已,情绪上头的结果就是闪现来了他家门口,可真当她准备砸门的时候,又犹豫了,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听见手机忽然响起

吓得她差点魂都没了,这才急急跑到楼道间躲好,她死死咬住下唇,逼自己将喉间的苦涩吞咽下去

这一次她真真切切生了一场大病,整整三天躺在床上,除了喝水上厕所,她几乎是长在床上一样

那晚乌乌见她失魂落魄回来,只当是失恋心情不好,没多去打扰,可第二天去敲门发现人已经烧的迷迷糊糊了

她叫来医生,掀开被子瞧着她发白的脸色,眼眶忽然就盈满了泪水,又悉心照料了两天才算放心

第四天的时候,樛木醒来生龙活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正拿着平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门铃响了,她素手一挥,门把手自己往下转动,门开了条缝

代云从乌乌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东瞧西看,见到樛木的身影高兴地喊道:“木姐,我来啦”

樛木闻言望过去,有些疑惑,“你怎么来了?”

乌乌将包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如释重负地说道:“终于到家了,可累死我了”

“木姐,我都给你发过好几次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代云埋怨又撒娇般看着樛木

“哦,你给我发消息了,没看到”,她镇定自若,侧过身体去拿茶几上的蜜饯送到嘴里

“没事,不重要,反正我已经过来了,我们待会儿走吧”,代云将屁股往沙发后面挪了几下,从身后扯出一个抱枕在胸前

樛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皱眉问:“去哪儿?”,她又看向乌乌,眼神里带着询问

“哦,那个之前剧组打电话过来,说有几场戏要补拍,不远就在影视城”,乌乌忽然紧张起来,眼神有些躲闪

樛木一听在影视城,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去,你找别人吧”,她面无表情低头看着平板,睫毛颤动

代云看这情况,失望写在脸上,肩膀像坍塌的沙丘一样往下滑,“可是木姐不去,我身边就没人了啊,阳阳回老家去了,我自己倒是可以拿行李,就怕白薇薇她又给我使绊子,我应付不过来”

果然樛木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眼神一凛,但她依旧很冷漠:“找别人吧”,她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关了平板起身就要往卧室去,乌乌赶紧拉住她,附和道:“别别别走,你坐下,说正事呢”

她给代云递个眼色,对方接收到,立马起来把人拦住:“木姐你坐,你先坐”

乌乌干咳一声,举起手先是装模作样挠了一下后脖颈,小心翼翼观察樛木的神色,然后才严肃起来:“希望你能理解,并支持我们的工作,不要因为你一个人耽误了代云的拍摄,影响她的口碑”

樛木低头,内心毫无波澜,等她说完后才抬头,不咸不淡的横扫了两人,微眯着眼:“说完了吗?我累了”

眼见她真是油盐不进,乌乌开始生气,弯腰扯过代云怀中的抱枕砸在她旁边,“你不要感情用事,人家导演亲自打电话来找我,说联系不上你,这是工作,不是让你使小性子的,你成熟点,可以吗?”

代云第一次见乌乌这么生气,又见樛木脸色更黑,这两人周围的空气仿佛被冻结一般,冷的让人心寒,她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也不敢出,只能呆呆坐在那儿,生怕有人注意到她

过了半晌,樛木站起身,嗓音淡的听不出情绪,“什么时候出发?”

乌乌心下悄悄松口气,依旧拉不下脸面,于是生硬的说道:“现在,剧组呆两天......”,她话还没说完,樛木就已经消失在眼前

等感觉周围气压恢复正常后,代云才抬起头,看着乌乌讪笑:“那个,乌乌姐,我就先走了,我去门外等木姐,打扰了,再见啊”,她几乎是用跑的,一溜烟就来到了门外

十五分钟后,樛木换了身衣服出来,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外面套着一个灰色人字纹大衣,带着藏青色鸭舌帽,虽然她将整张脸藏起来,但看起来就是和刚刚冷脸的完全是两个人

“你开车”,她走过来将钥匙丢给代云,自己上了副驾,一句话没说闭上眼就开始睡觉

等她再醒过来,车已经到了片场的酒店,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前来泊车,她和代云一起下来,余光刚扫到酒店名牌就有些慌乱垂下眼帘,快步走到前台等着代云办理入住

拿到房卡的两人一起走进电梯,代云实在有些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气氛,壮着胆子小声问了一句:“木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呀”

樛木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里,背靠着电梯光滑冰冷的墙壁,歪头笑道:“没有啊”

电梯门开了,没等代云回答她就先走了出去,代云看着刚刚她嘴角扯出的那抹笑,一股无名寒意从背后冒起,“嘶,好冷”,她环抱着自己哆嗦跟上

晚上两人吃过饭才来到片场,樛木环视了一圈,人比较少但室内的场景已经搭建完毕,刚跨过门槛就有人跑过来,她晃了一眼,是上次的副导演助理

“代云老师,跟我来这边,化妆师已经到了,你先去化妆吧”,他精力充沛的在前面带路,樛木一句话没说,看起来很高冷

“代云,樛木”,吴导刚好从后面的小门出来,见着两人立即叫住,“不好意思,又耽误你们时间,这几场戏本来都没打算拍,但总觉得不连起来就不好看”,他戳着双手笑着解释

樛木知道分寸,自然是将自己的情绪收起来,“没关系导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代云也在旁边赶紧补充道:“对啊,导演干嘛这么客气,看我多积极,你一说我就来了”,她笑的灿烂,还是带点卖乖的意味

导演赞扬欣慰地看着代云,“是啊,没想到你是第一个来的,我还以为你们红了就不拿我们当回事了呢”,他故意开玩笑说道

“导演放心,我这个人呢虽然脾气臭了点,但还是有点责任心的”,她一边自夸一边往旁边张望,“怎么没见其他人,他们不来吗?”

樛木知道她说的是谁,心思不免又慌乱,紧张起来,相见但又不愿现在见,活了这么多年,她居然生出一点点“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于是赶紧出口催促:“行了,快去化妆,早点拍完别耽误时间”

她看起来更凶更冷漠,吓得代云赶紧闭嘴,朝导演无声做了个拜拜的手势跑了

“那个,樛木啊,我也有事我就先去忙了,就不和你闲聊了哈”,导演也觉得这神色不对,善于察言观色的他也一溜烟跑了,只剩下她自己站在门口

她给自己找了个小板凳坐在监视器后面,眼神空荡荡的看着屏幕,里面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忙着搬东西,打光,代云什么时候入画的她都没发现

更没发觉白薇薇的出现,只是听有人在自己头上说话,“好久不见呀,樛木姐”,她笑的春风得意

樛木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并未起身瞧她,而是伸展了双腿,脚尖交叉往背后一躺,“有事?”,她连语气都懒得给出声调

白薇薇见自己被无视,居然也没生气,而是慢悠悠将自己手里的外套交给助理,拢了掉在眼前的头发在耳朵后面,蹲下身仰头说:

“没事就不能和你聊聊?我们上次见面都是一个多月前了吧,说来也是很不好意思,你一个圈外人,还要因为我被连累上热搜”

她似乎真的很歉疚,说着竟然眼角都泛出一点点红,看得人心疼,可惜樛木压根儿没理她,只当有条疯狗在乱叫

白薇薇见她面无表情,心里暗骂了一句装什么,然后继续柔柔道歉:“我前几天还和叶枝聊天,提到你呢”,她故意咬住叶枝的名字,光明正大看樛木的反应

却很失望,什么都没看到,这人就像一尊铁做的雕像,周围气温很冷不说,甚至连眼皮都没动过,始终闭着

“你说,明明我俩就是两个风格,怎么会有人把你认做是我,我还埋怨他怎么杀青了去酒吧都不带我玩,难道你还在生我气?”

樛木其实心里早就开始情绪汹涌,翻腾,只不过一想到叶枝竟然背叛了自己,自己此刻还被他的“女友”阴阳怪气,就更加愤怒

终于她还是失败了,睁眼时浑身充满寒冰和愠色,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和不耐烦,“我和你很熟吗?你要是有这个心思来我面前找存在感,不如想想怎么拍好戏,我家代云动动脚趾都能比你演的好,我劝你还是把精力放在正事上,要想跟我比耍阴招,你就是个垃圾,可惜我比你光明磊落,懒得搭理你”

白薇薇僵硬蹲在地上,脸上的笑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听见她说:“对了,我和叶枝不是去酒吧玩,我们是去谈恋爱的,你好好得意两天,你不会真以为他是喜欢你吧?”

这么多天,她第一次提及叶枝,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这个名字的分量有多重,重到她双手有些发抖,她也承认,这些话有一大部分是因为看不惯白薇薇的嚣张才说的

她起身刚想离开这位置,门外进来一个身影,虽然逆着光,看不清脸,但那一瞬间她眼睛就开始发热,喉咙开始发紧,但倔强和骄傲不允许她狼狈离开,只能死死咬着唇,逼自己站在那里

叶枝缓步走入,他的眼神轻飘飘扫过人群,落在正中人影上,瞳孔不自觉收紧了一秒,然后掠过她,径直来到代云身边,淡淡道:“走吧,别耽误拍摄时间”

他的黑色大衣擦过她的肩头,短暂停留在空气的冷冽木香飘入她鼻腔,她紧紧攥住手心,指甲盖陷进肉里也不觉得疼,只是眼前逐渐模糊不清的景象和背后远离的脚步声,让她觉得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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