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文延祐刚走出几步,全场的灯光突然关闭,成衣展开始了。但他只是愣了一瞬,摸黑往外走。
成衣秀的舞台上,灯光璀璨如银河倾泻,将整个秀场映照得宛如梦幻之境。随着音乐的演奏,一位位身材各异的模特鱼贯而出。他们身上所着的服饰,或镶嵌着熠熠生辉的雨滴状珠宝,在光线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或绣着蓝白渐变的花纹,每一针每一线,勾勒出设计者的良苦用心。让全场的观众屏息凝神看着眼前的杰作。
文延祐好不容易摸黑到了会场门口,准备叫一辆网约车。然而,刚要掏出手机叫车,却猛地意识到,开场时自己把衣服给了钟艺,身上只穿着一件高领的毛衣。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连忙掏出裤包里那邀请函递给门卫,再次进场。
文延祐再次摸黑进入会场,刚走到最后一排,抬眼望去,台上此刻站着的正是钟艺。那么如骄阳般灿烂的少女,正在专注地讲述着设计理念,仿佛时光倒流,又回到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场景。听着眼前的少女讲着。
这个灵感源自一个她常常深陷其中的梦。在那个梦里,有个少年紧紧拉着她的手,在细密的雨幕中奋力奔跑,直到少年的身影慢慢模糊,消失不见。每次从这个梦中醒来,钟艺的内心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满,而这独特的梦境体验,也成为她这次设计灵感的源泉,驱使她将那些朦胧的画面与情感,通过设计具象化,仿佛要将那个虚幻的雨幕少年留下来。
在讲述的过程中,钟艺的目光看似有意无意地在台下扫视,却瞟着开头文延祐坐过的位置。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紧张,仿佛期待着那个人听见。
文延祐静静地站在那,听完了所有。当他听见钟艺提及那个雨幕少年,心脏猛然揪紧。他苦涩地以为,钟艺口中的雨幕少年是她喜欢的人,他还是来晚了。这种误解让他内心满是伤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失落地去座位上的大衣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脚步沉重而迟钝地转身离开。
那些与她间美好的幻想都像尖锐的碎片,刺痛着他的灵魂,而他只有在这自我折磨的误会中,默默地离开,没入黑暗之中。
待到文延祐上了网约车后,车窗玻璃映出他孤独的侧影。车窗外,城市的夜景如幻灯片般快速闪过,霓虹灯光交织绚烂却冷漠的光晕,无法驱散他心中的阴霾。他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些还没遇见钟艺前的痛苦如洪水般涌来。
他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自他呱呱坠地起,便被打上了不详的烙印,母亲因他难产去世,三岁那年,父亲也狠心将他抛弃。
命运的齿轮却让他遇见了他的第一束光,被路过的收荒匠拣去,收荒匠将他带到乌舫山,当他的爷爷。
他这个爷爷身体羸弱,干不了重活。却为了他每天拖着蹒跚步伐穿梭于街巷捡废品。哪怕只是找到一点难得的糖果或巧克力,爷爷也总是笑着递到少年面前,说着‘不脏,给我们小文的’那满是皱纹与老茧的手,捧出的是毫无保留的疼爱。
周围乡亲们也疼这对爷孙,常招呼着他们去吃口热乎饭。在大家质朴的关怀与爷爷的悉心照料下,少年慢慢长大。
到上学的年纪,少年眼中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望,那是在苦难中磨砺出的坚韧与希望,期盼改变他和爷爷的命运,回报那片土地。
小学和初中都是在乡里乡亲的接济下,让他更加努力。中考时因成绩优异,他获得了当地一家企业的赞助。
但后来遇见钟艺才发现,才发现赞助企业是钟艺家的。刚开始他有意无意地避开她,害怕自己的贫困和卑微会在她面前暴露无遗。
钟艺回到病房时,已过午夜。她蹑手蹑脚推开病房门,怕扰了旁人清梦,径自朝自己床位走去,刚缓慢掀开被子。两张病床间的隔帘突然唰地一下被拉开,钟艺下意识抬眼,孙姨正正襟危坐在床上,手机屏幕的光亮映照她满是兴奋的脸。
她忙压低声线,带着点诧异轻声问‘孙姨,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啊’
孙姨把手机屏幕朝她晃了晃,难掩激动道‘哎呀,小钟,你和文医生的CP太好嗑了。死丫头吃的真好’
钟艺满脸黑人问号地看着孙姨,凑近她的手机。看见了网上关于今天晚上直播的录屏。画面里,文延祐脱下大衣盖在自己腿上,还有自己分享设计理念时候台下的文延祐以及频频看向他坐过位置的自己。一幕幕不断闪过,那些被网友们刻意截出来,添上粉红滤镜的特写,配上满屏祝福的弹幕,看的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间的小细节居然会被网友看出来。
嘴里还感叹着‘这届网友果然是拿放大镜看的’
孙姨在钟艺感叹之际,还往下翻了翻底下的评论,突然惊讶地说道‘呀,他们还拔出你的微博了,那个插画师兼模特的Y是不是你啊’
钟艺瞬间头皮发麻,心猛地一沉。好家伙,这才多久,自己在互联网上的蛛丝马迹,仿佛都被网友们用放大镜仔仔细细筛了一遍,扒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了。
她随手把文延祐的大衣放在床上,掏出自己包里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点开微博。又有点犹豫,不知自己微博下的评论,是好还是坏。
页面刚刷新出来,消息提示疯狂闪烁,未读评论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点赞最高的几条,全是围绕她和文延祐拉郎配的,字里行间满是兴奋与好奇,还夹杂催更同框互动的诉求。
往下滑,有人深挖她过往的插画作品,试着从插画中看出什么。
她的粉丝知道她平时就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便在评论区问了几个问题。
【大大,那个撑着伞的少年是雨幕少年吗】
【会场那个男人就是雨幕少年吗】
她也不想隐瞒什么,一一点赞,评论道。
【是的 。我找到他了】
钟艺回复完这几个微博评论后,加上今天参加成衣展,身心俱疲,把手机往枕边一摞,便钻进了被窝。
往常得靠褪黑素才能勉强睡踏实,今夜她没了那份心思,也难得去拿。也许是终于把压在心里七年的事说出来了。
躺下没一会儿,意识就渐渐模糊了,一夜无梦。没有那个总在雨幕里出现的少年,没有扰人的思绪,就这么沉沉睡去,难得的平静将她整个人包裹。
她这一觉睡到早晨护士来让她补上前一天的检查时,钟艺才迷迷糊糊转醒。脑袋还有点懵,眼睛半睁半闭地适应着病房里透进来的光亮。
好一会儿,意识才回笼。她应了一声,慢腾腾地坐起身,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试图把残留的困意从身上驱散,这才穿着拖鞋,简单洗漱一下,跟着护士去抽血室。
钟艺刚出病房,就瞧见几个护士凑在一块,瞧着她出来,立马捂嘴偷笑,还不时交头接耳。
她满心疑惑,轻拍前面带领护士,追问道;怎么了这是,怎么都看着我笑啊‘
护士转过头,笑意盈盈,打趣说道‘你昨天不是逃走去成衣展了吗,还是和文医生一起去的‘
前半句钟艺很愧疚自己昨天的逃跑,但后半句怎么听不懂啊。她瞬间瞪大了眼睛,只觉一头雾水,满心都是对他们笑什么的不解。
这边文延祐刚结束一场7小时的手术,累的脚步都有点虚浮,他满心只想着能快点到休息室眯一会,好攒足精力继续后面的工作。他觉得只有通过工作麻痹自己,才能忘去雨幕少年的事。
路过护士站时,却见护士长站在一旁,瞧着他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文延祐不明所以,拖着疲惫身躯走上前,疑惑问道,她在笑什么。
‘恭喜文医生咯’护士长笑意更浓,轻快说道。随即掏出手机,熟络地点开钟艺的微博评论区递到他眼前。
顺便给他讲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护士长讲的绘声绘色,周围几个护士也时不时补充两句,七嘴八舌地还原昨天晚上的直播录屏的种种细节,还有网上掀起的那波讨论热潮。
可文延祐满脑子乱乱的,耳边嘈杂声渐渐模糊,独有那句。
【雨幕少年是他】
就像带着魔力,一个字一个字直直钻进心底。他愣在原地,困意瞬间消散,满心都是震惊与疑惑,下意识想去亲自询问我,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但他不敢。
突然,刚抽完血回来的钟艺,一眼就瞧见发愣的文延祐,她几步上前,轻轻拍了拍文延祐的后背,看着眼前人身体轻微一颤。轻哧道‘怎么还这么呆。走,聊一聊’
文延祐回过神,看着钟艺的眼神有点飘忽,眼前少女的笑是那么的不真切。就像是梦里的浮云。
片刻才默默跟着钟艺走进病房。独留声后护士站一阵又一阵‘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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