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年轻时候起就从来不做花哨的打扮，穿衣服都是很朴素的。手上那两个戒指是没办法，一个婚戒，一个辟邪。
上学的时候女生们谈论起各个手指戴戒指的寓意，她们说起戴在小指是独身状态、独身主义。
她惊愕道：“不是辟邪防小人吗？”
因为这个大家还小争论了一下，她和她们谁都没听过对方的说法。
其实都是对的，不过是东西方的说法不同了。说来也奇怪，按西式，他一只手戴着婚戒表示已婚。又按西式，他另一只手戴戒指，表示独身状态（按中式是辟邪了）。倒是也应景。
衣服对于王佳芝也是一段很长时间的苦恼。
王佳芝从小对于自己容貌的美丽不甚关注，同时对于打扮也不甚在意。对于她来讲，读书好才是真本事。不过有妈妈在一旁精心打理，她走到哪里都是耀眼夺目的美丽女孩子。
是从母亲过世后，她才开始关注自己的衣服。
那时候她还在发育，旧的衣服很快不能穿了，手头拮据，只能买便宜的布料。同年龄的女孩穿着艳丽时髦的衣服，只有她穿着廉价的布衣服。旁人那异样的目光要她第一次体会到，有些事不是自己做得够好，就一定能得到尊重。比如贫穷。
不要说女生，男生们的穿着都比她时髦鲜艳。
那时候牌桌上太太们明里暗里嘲笑她没见过世面，她早已经习惯了。但又唤起了那沉重的记忆，那记忆也并不遥远，一两个月前，她仍旧是穿着寒酸衣服的穷鬼。
但王佳芝还是有自己的骄傲，她到死都没想到，赖秀金和邝裕民都是那样的看不起她穷。赖秀金眼里，一个穿着寒酸洗的发白布衣服的穷鬼，怎么能和自己比。
邝裕民也是一样。家境优渥的他和赖秀金一样，他们从小就是，穷人在他们眼里好像残废一样。
赖秀金从来不承认王佳芝比她漂亮比她优秀，她一直觉得王佳芝德不配位，不如自己，却抢了自己的东西。
邝裕民则认为，再美丽的残废也是残废。
倒是有一点难得邝裕民的想法同王佳芝一致，就是如果王佳芝脱去那伪装的华服，被打回原形，变成那个穿着蓝布衫子，面色蜡黄，头发干枯，排队领救济米的王佳芝，老易正眼都不会看她一眼的。
这大概也是寒酸书生对于上层人物臆想的狭隘性。高鹗续写《红楼梦》要林黛玉吃火肉白菜汤是普通人无法改变的悲哀，邝裕民则是一种狭隘的可笑。
也怪不了他，把“鼓励抗日”说成“鼓吹抗日”，要杀那个人手下的老易，却陶醉吟咏着那个人的诗作动员的半文盲，还能指望他读史吗。但凡读过几本史书也知道，要王侯将相动了真心，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多是出身平民甚至比平民还要贫苦。
人家皇帝都不在意的出身和所谓贞操，他一个平民百姓倒是看得比天还大。
最开始王佳芝也学着那些太太打扮，珠宝戴满身。不过很快她也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而且也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为别人活太累了，她这辈子受够了取悦别人。她现在只想做自己。
老易也非常欣赏她这一点，也可以说，她怎么打扮他都喜欢。她也没有那么的有志气，如果他说还是喜欢她打扮的娇媚一些，她一定没出息的又涂脂抹粉起来。
没办法，爱情要人变得卑微。
刚刚说话的同僚道：“你可真是，年轻时候就一群女孩子争着献殷勤，到了这个岁数，家里一位出水芙蓉，外面一个惊世才女。这好的怎么都归了你了。”
众人也觉得，对比那一群聒噪的庸脂俗粉，这样一个超凡脱俗的清美人物，难怪他喜欢这个。
他倒是非常头疼外界的一种言论。
“老易家里那个管的那样严，喝酒小戏子都不见了，怎么能忍他和那个女作家。”
“老易的脾气她也要顾忌的，只要不到家里，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这才是深谙坤道，聪明之举。要不然，不是和乡下那个一样了。”
他又没法说，其实这两个是一个人呢。
老易先是觉得对不起她，又觉得对不起女儿。要是现在结婚的是小猫咪，排场肯定比她们家还要大多了。自己拼命了这一辈子，反倒没要她们享到福，还要受连累。
新人来敬酒，这一桌老萧特意带着女儿女婿来，深怕年轻人招待不周。
“这是你易叔叔。”
老萧扶着女婿的背引荐道。
“易叔叔，总听父亲提起您，易叔叔是吾辈楷模，我们小辈实在难望您项背。”
“我怎么敢当。”又向老萧道：“这个女婿可是挑的好，定然前途无量啊。”
“你易叔叔看人从来没错，一定要借他吉言啊。”
“多谢易叔叔，我怎么敢当啊。”
就那一桌，整整敬酒敬了快一个小时。没办法，顶级权贵都在那里。
乔女士道：“你看他们，这么久还没聊完。易先生跟前说了好一会儿了。”
其他人都不做声，王佳芝感到这桌的气氛和过去不一样。她这才意识到，那桌并没有他们几个的老公。
也难怪平时她们都巴结易太太，原来和易太太一起玩的这些人的老公，除了老萧，都是没有资格坐到那一桌的。那桌人的太太们和易太太不一样，大小姐出身，和老公一起打拼出来的，两样至少占一样，当然看不起成天就知道逛街打麻将雌竞的这群人。
刚开始的时候，王佳芝觉得自己这个吃不饱饭的穷鬼，没资格觉得她们活得空虚没有价值。但是后来又一想，秦皇汉武她都没事的在心里评判一下，一群在青史留不下任何痕迹的无聊阔太太，有什么不能评判的。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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