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绿色的蛇尾盘延在湖底,鳞片细小而圆润,尾尖细长,在夜色下微微扫动。
池水清澈见底,蛇尾接连的腰腹是人身,细腻的肌肤胜过剥开的白笋,巴掌大的贝壳遮掩在峰峦上。
她仰头枕在湖边,颀长的玉颈流淌着透明的池水。
“小姐,藤岫姑娘想见你一面。”
女仆手里拿起一袋冰块,敷在逢曛的额头上。
逢曛生病了,夜里出行被草丛蹦出来的野猫吓的,高烧四十度,精神涣散,半身瘫麻。
她是出了名容易暴毙的翠青蛇一脉,无论男女老少,全是病恹恹的模样,受不得惊吓,存活率在世界排倒一。
女人唇色苍白,说话清弱无力:“让她等着。”
光是这四个字,她脖子上的青色血管尽显,可见这句话让她废了多大的力气。
逢曛跟藤岫从小一块长大,两人又不像别的闺中密友黏糊,倒是相处的怪别扭。
“小姐,要不我跟藤岫姑娘说一声,你病了,不宜见风?”女仆试探性问。
逢曛才不愿意说太多,把缘由说出来,那个女人不就知道她是想见不能见吗?
那还得了?
“不用,晾着就成,”逢曛再一次拒绝,细长的眸眼流转着傲慢的神色,“反正从小到大,岫岫都是这样忍下来的。”
她想看看,藤岫什么时候才会忍不住……
接到命令的女仆匆匆下了山。
这里是位于半山腰的私人别墅,有桥有湖,山青水秀,还有冰冰凉凉的天然山洞。
到了山脚下,女仆远远就看见屹立在路灯下等待的女人。
那头珍珠灰色的波浪大卷发垂落在臀胯间,长如瀑布,像暴雪天凝结在树枝上的雾凇,冷艳空灵。
藤岫是家中长女,下面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生母产下她后便改嫁了,后妈跟继妹与她父亲和和美美,可见她在家族中日子并不好过。
还好有一个怜爱她的爷爷,意属她继承家业,爹不疼不爱,也不影响她出身尊贵,是藤家下一任继承者。
“小曛呢?”见下山的人只有女仆一个,藤岫的羽睫颤了颤。
同样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女仆都有些不忍,但还是按照主子交代的回复:“藤岫姑娘,我已经把话带到了,小姐没说什么。”
没说见不见,也不下来,就让藤岫这样空等,和往常一样,兴许逢曛想起来就会见她,想不起来就改天再说。
宴会在即,藤岫没时间了,她有些着急:“我有重要的事要说。”
女仆原本是想帮忙致电逢曛,把话再转述一遍。
想到小姐今天生病了,病得尾巴都露出来了,瘫麻了半身,怕是下不来的,也不愿意让藤岫进去,要不然藤岫也不会在山脚下等。
思来想去,她为难道:“小姐今天不会下山的。”
那幢别墅是逢曛一个人的地盘,只有伺候她吃饭穿衣梳头的仆人才能进去,伺候完了也得出来。
逢曛喜欢一个人在山上休憩。
以往藤岫想见她的时候,就是这样等,等不确定来不来的逢曛,有时候等一宿,有时候等两三天。
今晚藤岫没等了,听到女仆说逢曛不会下山后,转身就走。
路边的穗花牡荆,被她的裙摆拂散,花瓣飘零了一地。
*
独自一人回去的藤岫,换上鎏金色的鱼尾礼裙,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造型师给她做妆造。
镜子里的面容美轮美奂,她本就生得冷艳,是浓颜系大美人,稍作打扮已让造型师惊叹连连。
一旁的侍从看她心情不好,忍不住问:“逢小姐没答应你的求婚么?”
藤老病危,刚从鬼门关走回来,怕自己撒手人寰后,藤岫没有依靠,要给藤岫说一门亲事。
虽说藤老爷子一直公开藤岫是继承人,但谁知道他走后藤家会不会有什么变故。
藤老说的亲家,是世界第一贵族——江氏,蓝巴伦蛇。
在礼裙,珠宝,香水,美酒等行业是龙头的存在,地位显赫,且家中只有一位千金,视如掌上明珠。
只要两家联姻成了,有这么大的靠山在,藤老也不用担心藤岫会被有异心的亲人谋害。
藤岫对这种事疲于应对,架不住爷爷再三要求。
家族里的人对她虎视眈眈,但凡在外有一方势力能给她站脚,她也不会寸步难行。
她想跟逢曛求婚……
希望逢曛能跟她互相扶持。
另一方面,她确实喜欢逢曛,喜欢得紧,这几年逢曛时而捉弄她,时而又娇媚撩人。
她琢磨不透逢曛怎么想的,今晚又一次被戏弄,怎么看也不像是对她有那种感觉的样子,权当她自作多情算了。
“还好她没下山见我,差点自取其辱。”藤岫拿起唇膏,对着镜子自己抹唇妆。
冰葡萄的唇色晶莹冷霜,和她今天的妆造很搭配。
侍从镜汀把打听来的话如实述复:“听说江小姐性情古怪,好像还有水仙病……”
那可不是一般的病,水仙病喜欢自攻自受,除了对自己的身体,对所有人都不感性趣。
而蛇的本性是什么?蛇性本淫,成年后的蛇都有发/情期,需要伴侣。
跟水仙病谈,那基本和守寡没区别了。
藤岫何尝没听过这些传言,她不以为意:“想到江小姐这等身份都身不由己,我心里也平衡了。”
镜汀:“……”
造型师给她弄好妆造,她需要跟家里人共同前往江家的宫殿赴宴。
车内,藤岫的继妹藤垣,正坐在后座中间的位置,左边是她的父亲,右边是她继母,三人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其乐融融。
藤岫坐在副驾驶座上,冷眼看窗外的夜色,只觉得聒噪。
刚步入宫殿,藤垣就被惊讶到了:“早就听说江家骄奢放逸,地砖都是用金子做的,柱子都镶宝石,是一点都不夸张啊……”
整个屋子都珠光宝气,亮闪闪的,非常豪华奢侈。
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缺这点装修钱,但没有谁会真的把房子装修成这样,直接用金砖铺地,可见江家的行事作风,有多高调张扬。
会面了江氏父母,藤父略表歉意道:“老头子身体抱恙,没能出席,改明亲自上门,还望跟亲家喝两杯。”
藤老身体病危不是秘密,江氏也知道,自是不会计较这些事:“我们家宝珣爱打扮,这个点了都没下来,我让人去催催。”
“宝珣”是小名,江大小姐名璐珣,连名字都珠光宝气。
他们家就这么一位千金,江氏又爱高调,婚宴一定要大办特办,嫁妆送十座宝石矿,二十个小岛,三十车翡翠……
简直奢靡到了极致。
看他们聊得兴致勃勃,藤岫胸口有点发闷,独自溜达到了外面。
她真的要结婚了,跟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女人,跟一条只能自攻自受的雌蛇……
藤岫鞋尖踩着月光,来到一处后花园,她点燃一支细烟,含在唇间浅尝,苦涩蔓延在舌尖,她缓缓吐出烟圈。
漫步走在满是爬腾蔷薇的拱门下,隔着一片花海,她陡然被一道蓝色光晕闪了眼。
定睛望去,许愿池倒映着一幅孔雀蓝蛇首,池边上的女人身着复古粉白的洋装,双手戴着蕾丝手套,正照着湖水仔细摸自己的蛇脸。
雾面感的蓝色蛇麟,给人一种宁静清幽的感觉。
女人似乎被自己的这张脸美到了极致,指尖细抚鳞片,看着倒影陶醉,双眼痴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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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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