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擦!”
白瓷瓶掉落在地,片片碎裂,里面几颗棕色药丸滚落一地。
“你们当我瞎,认不得宁不许的许生丸?”白袍男子脸上有一丝怒容,不复此前的淡定平和,道:“无情无义之人,无情无义之物,你们想以此物过关?”
阿昙一怔。言下之意,是他认识宁不许?宁不许盛名远播江湖,这男子既然这毒试的守楼之人,想来也研究药石,听过宁不许的名字,再正常不过。不过他口中的无情无义之人,又是何意?听起来仿佛和宁不许颇有渊源。
不过此时并不是好奇江湖轶事的时候。
白袍男子怒意未平,长袖一挥,三人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劲力卷起满屋的花香直袭面门,下意识抬手去挡。
三人放下手的时候,却只见那地上的药丸已于顷刻间化为齑粉。
程雨喧啧啧两声,摇了摇头,道:“可惜了这许生丸,多少江湖中人抢破脑袋想要一颗。”
阿昙道:“前辈说用许生丸有作弊之嫌,现在许生丸已毁,我可以选了么?”她心中却暗自舒了一口气,既然现在用许生丸这条路已经被堵死,殷禛这局便不能再插手。
白袍男子冷哼一声,“请便。”
阿昙正要上前一步,却被一只手按住肩头。
殷禛皱着眉道:“你要干什么?”他知道她执拗,非要过此关不可,她又不知变通,难道真的依照这白袍人所说,以性命去搏?他知道她从来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从前这样,如今依然么?
一念至此,他心中一痛,手上的力道加重,压低声音道:“那么多人为了救你殚心竭虑,去闯昙林后山,你就要让众人的心血白费?”
阿昙只觉得肩膀有点痛,见他目光之中全是焦灼,心中也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将声音放缓,解释道:“我没有不珍惜自己的性命 —— 我有破局之法。”
“你有破局之法?”殷禛声音之中带了一丝凌厉寒意。 “我怎么不记得你懂毒术?”
程雨喧微微一笑,道:“对呀,阿昙姑娘武功绝步江湖,竟还会毒术?听这白袍人说这毒可霸道得很,若没有十足的把握,阿昙姑娘还是不要勉强为好。”
白袍男子瞥了一眼程雨喧,并未多言。
一时之间,屋内一片寂静。
阿昙目光平静,回视殷禛,坚定道:“你相信我么?”
满屋鲜花,唯她一袭月白色长袍,衬得她整个人如月皎洁。女子长发如男子般束起,本就清冷的眉眼中更添笃定,让人生出一丝安心的感觉。
殷禛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半晌,慢慢松开压在她肩头的手,轻轻笑了笑,道:“我自然信你。”
阿昙重新看向那檀木长桌上的四个白瓷小碗。她从左至右依次拿起瓷碗端详片刻,又凑近闻了闻。一般的清澈,一般的重量,也是一般的没有气味。
的确没有任何线索。
殷禛的目光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见她凝神细看每个瓷碗,面容不变,看不出情绪,他的后背竟紧张得出了一层薄汗。她究竟有没有破解之法?
须臾,阿昙伸手从旁边的瓷坛中的睡莲上扯下一把花瓣,洁白无比,花瓣尖处带着微微的粉色,煞是好看。下一瞬就见她将花瓣分别洒落在四碗水中,不过片刻,四碗水依旧是清澈见底,却有一碗带着淡淡的红色。
—— 就是这碗了。
白袍男子看她此举,目光中带着一分几不可察的诧异。
伸手去拿碗的时候,她却有一瞬的迟疑 —— 若是选错了呢?五感尽失,是不是又要回到黑暗之中。
她心中一颤,却自嘲地笑了笑 —— 若是真的选错了,那也是天意如此。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却见有一只修长的手在她之前拿起那碗。
年轻男子看也不看,将那碗水一饮而尽,将碗底展示给那白袍男子看。他侧脸轮廓分明,嘴角竟还带着一丝笑意。
“你……”阿昙蓦地抓住他拿着瓷碗的手,看一眼他面不改色的脸,又看一眼已经空了的瓷碗,喃喃道:“你这个疯子!”
他总说自己不惜命,可他呢?
她心中本有别的打算,她吃了不少邓医生的续生散。既然邓医生和宁不许齐名,她相信续生散定然也有解毒的功效,若自己真的选错,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她没将此事告知殷禛,是担心白袍男子内力深厚,将她的话听了去,却不曾想殷禛抢先喝下瓷碗中的水。
若是选错了,她该怎么办?
若是自己害死了他,她该怎么办?
殷禛见她面露焦急是真的慌了,心中一乱,放缓声音安慰道:“刚刚不是说了么,我信你”
程雨喧盯着殷禛和阿昙二人半晌,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阿昙盯着殷禛的脸,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地变化,一时间屋内一片静默。不过是几个瞬息,她却觉得很漫长,满屋花香也没了宜人之感,只觉得甜腻惹人烦躁。
白袍男子哈哈一笑,打破了这片静默,“你倒是聪明,怎么知道用睡莲试毒?”
阿昙蓦地转头看向白袍男子,心中猛地一跳 —— 他这样说,是自己选对了?
她缓缓道来:“璇玑楼一共五层,其中第一层武试,器具是一道化骨水组成的水帘;第二层财试,墙壁后的暗器是裹着油布的火箭;第三层棋试,则是是黄金打造的手笼。”
“这前三试,已经暗含了金木水火土中,水、火、金这三个元素,剩下的自然在土和木中选择,既然这睡莲无土可依,靠水生长,这一轮的破局法门当然是木。所以我想到用睡莲来试毒,也并不奇怪。”这还要多亏了程雨喧的一言。她在登楼的时候说过一句“春夏秋冬都被他们收全了”,自己才去细细思索着楼中的布置,原来正暗含着五行之术。
阿昙说罢转头看向殷禛,见殷禛依旧神色自若,她心中便放心了三分。
半晌,白袍男子笑道:“请上五层楼。”
阿昙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觉得有些脚软,身侧一只手稳稳地拖住了她的手肘,殷禛淡淡道:“别慌,我没事。”
她鼻尖一酸。还好她猜对了,还好她没有害死他……
……
五层楼没有任何摆设装饰,只是一层空空的楼层。守楼的是个蓝衫青年,见三人登楼,神色冷定,淡淡道:“请各位静候,等其余挑战者来此层,你们一同比试。最后胜出的那人,可入暗阁,与守楼之人比试。”
阿昙点点头。她原本还在担心殷禛所饮下的那碗水,见他至今面色不变,应当是真的没有毒,心中稍稍放下心来。
程雨喧抱拳靠在墙边笑道:“要等多久啊?”
蓝衫青年道:“以半柱香为界,半柱香后不能来五层楼的人,便没有了比试资格。”
程雨喧目光放远,看向楼梯,未见有人上来,笑了笑,道:“不知道最后一轮比试中会有谁,值不值得我出剑。”
阿昙侧头看程雨喧,她曾说她不过是来凑个热闹,没什么要从璇玑楼得到的消息,见她到了五层楼也只是好奇接下来会和谁交手,似乎并不在乎输赢,想来她确是武痴,只醉心于最高武学。
殷禛淡淡道:“程姑娘一招风雨潇潇出神入化,当是出身名门。却不知道哪位高人能教出程姑娘这样的徒弟?”他此前听说过程雨喧的名字,但于她的出身经历却所知甚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女子身上藏着一股锐气,并不似她表面那边风轻云淡。
程雨喧嗤笑一声,道:“公子何必试探,你想知道我的出身,直说便好。”
殷禛一怔。
她从小父母双亡,跟着一群穷苦人家的孩子沿街乞讨。虽然都是些孩子,但已按街道划分了势力范围。一日邻街的孩子王过来抢她刚刚乞讨到的馍饼,她不肯给,那个孩子的父亲来了,不仅抢走了她手中的吃食,还将她一拳打到在地,将她的脸踩进了泥里。
她却只是笑,笑得让那孩子的父亲心里都有些发怵。
后来她尾随那两人,趁着夜黑风高,一把火将那屋子烧了。
她转头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衣中年人,轻笑着看着她,身侧一柄剑在月光映照下闪着银光,她知道她逃不掉,便站住了,也笑着看那人。
那人略有些惊讶,道:“你不怕我抓你报官?”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那是你的本事,我的仇已经报了。”
那人笑意更盛:“你倒是心狠手辣,是个好苗子,以后你跟着我如何?”
她笑道:“跟着你有什么好处?”
那人道:“没什么别的好处,只是你想杀的人,永远都有机会让你杀。”
她道:“有机会而已?”
那人笑道:“机会是我给的,但能不能杀死对方,是你的本事。”
她笑了笑,道:“好,我跟你走。”
程雨喧淡淡道:“故事就是这样啦。我的剑术便是跟那人学的,不过他行踪不定,从来只有他找得到我,没有我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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