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溟剑削下男人的一缕发，谢楚云又往后退了几步，语气里压抑着冰冷的怒火：“把凤元修的身体还给他。”
要不是考虑那是凤元修的身体，掉在地上的就不是他的头发，而是他的脑袋了。
男人一挑眉毛，笑得邪气又危险：“说什么呢？我就是凤、元、修、啊。”
怎么可能。男人的气质和她认识的凤元修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只有虐杀过无数生灵才会出现的，藐视天下，冰冷残暴的眼神。
谢楚云的心里有种预感，似乎她现在不杀死他，今后将会遭遇无法想象的灾难。
她握剑的手紧了紧。
看出了她眼中决然的杀意，男人眯了眯眼睛，幽暗的光一闪而过：“啊……差点忘了，这是那废物的身体，这么点修为，根本伸展不开啊……”
说完，他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谢楚云耳后，手似乎想按住她的肩，但被谢楚云的手牢牢握住手腕。
于是他反手一瞬，骨节分明的五指，强硬地挤进少女指间，逼迫她与他十指相扣。
他低笑道。
“要不，来见我吧……我比他更能……让你快乐。”
话音落下，男人的身体软绵绵倒了下来，谢楚云下意识接住，低眼去看时，手上的人又重新变成了银发。
“……唉。”沉默半响，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新把男人搬回了小溪里。
当凤元修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期间他奔向少女，无耻地讨欢，被打晕的回忆尽数涌上心头，凤元修睫毛一点，掩住其中的思绪，目光重新变得平静而温和。
仿佛什么都没发什么一般。
当手触碰到抱着剑，闭目倚靠在树边的少女时，谢楚云猛地睁开眼睛，带着凛冽杀气的剑，立刻横在男人脖子上。
只要他再前进一步，身首分家。
“……楚云？”
谢楚云看清了他的脸。很好，依旧是澄澈的蓝色眼睛，平和的气质，谢楚云收回剑，打了个哈切，若无其事道：“走吧，大家都在客栈等着我们呢。”
“嗯。”
“对了，你之前有没有修什么功法，修得走火入魔了？或者有没有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让鬼附身了？”
“没有，楚云，怎么了？”
谢楚云摇头，望着自己的剑：“没什么。对了，要是忽然发现奇怪的事情，记得告诉我。”
“？”
谢楚云望着前方的路，笑着道：“不是说了吗？我会保护你的。”
——
谢楚云没想到这么久了，客栈里的人不但都没走，反而被挤得水泄不通，一见到谢楚云，不知是谁喊了句：“大英雄来了！”
顿时，送花的送花，拿水果的拿水果……各种东西伸了出来，递到谢楚云面前。
谢楚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楚云姐姐。”武巧春低声担忧。
不是担忧谢楚云，是担忧这些人。
上界无人不知谢楚云的脾气不好，要是惹毛了她，管你是富家少爷还是底层人，都照揍无误。
谢楚云顿了顿，伸手拿了几乎递到她嘴边的桃子，咬了一口，无奈道：“好了，我收下你们的好意了，你们都回去吧，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啊。”
语气罕见柔软了几分，甚至生出几分无措来。
她从来没有被这么热烈欢迎过。在上界时，她也曾经帮路人驱赶过拦路打劫的恶徒，最终遭人白眼，被人驱赶，说她自己就不是好人，那些恶徒也一定是被她身上同类的气息吸引过来，才让他们过路的被波及。
那时谢楚云气得直冷笑，但那又如何？反正她也习惯了。
人群渐渐散去，谢楚云的储物戒里，除了徐钰送的法宝，又多了些七七八八的水果小食。
武巧春想起客栈伙计交代给她的话，犹犹豫豫道：“楚、楚云姐，我们再在这里待一天吧？明天早上再动身，可以吗？”
含着糖酥的小安也含糊着附和：“可以吗？”
旁边的伙计给了这两人一个笑眯眯的眼神，搓着手道：“客官、啊，不对，女侠，你就再待一晚上吧，镇里的人都想让你多留几天，小的也是苦口婆心劝服大家，说女侠你最多再留一个晚上的。”
谢楚云手指扫过人中，得意洋洋，臭屁地咧嘴笑：“盛情难却啊，那好吧！再留最后一个晚上！”
伙计也跟着笑，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暗处的一些人，对方点了点头，无声离开了。
蜘蛛精的事情解决后，客栈的伙计给谢楚云一行人重新免费订了房间，每人一间，凤元修的房间正好紧挨着谢楚云的。两人回来后，谢楚云立刻被一群人围住，凤元修没有说话，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间。
窗外，残阳在天边留下一横血线，凤元修坐在床上，远远地望着窗外，耳边是众人簇拥着少女，热热闹闹，称赞她的声音，他的眼眸半敛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他们都杀了，把她绑到自己身边。”
他的耳边，无端出现了这样的声音。声线只比他的稍微低沉一些，凤元修恍惚间，差点以为这是自己的心声。
屋子里除了他自己，空无一人。
“你是谁？”凤元修问。
那道声音似乎是嗤笑了一声。
“啊，差点忘了，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真可怜啊，凤元修，要是你一直坚持你的所谓‘大爱’的理想，说不定永远都无法唤醒我……但如今我已知晓，”他低声嘲讽，声音如同鬼魅，“你已经开始动摇了。”
……动摇？
凤元修的手抓住床沿，不自觉开始收紧。
不可能。
自从他诞生意识起，他就冥冥中知道了自己将一辈子追逐的命运——博爱世人，拯救世人，那就是他愿意付出一切，愿意无数次出生入死来追寻的——爱。
他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他的喉咙发紧，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
不知为何，凤元修的脑子里，忽然出现少女神采飞扬的画面，她眯着眼睛，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那目光仿佛来自遥远的过去，穿透了所有朦胧的白雾，落到了他的身上，带来无法忽视的灼热感。
——要是你没有理由的话，凤元修，我来成为你的理由吧。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频繁地，不受控制地，把目光集中在那个人身上的呢？
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感到乏味，反而对那人生出希冀、**、埋怨……想要把她关起来，供自己欣赏的心情呢？
那道恶心的声音还在继续：“按照这个趋势……估计很快，‘你’就会变成‘我’了。”意有所指地说完，那声音肆无忌惮地笑了几声：“我很期待。”
不、他是不会动摇的。
男人的眸光几经变化，最后平息为一潭幽静的枯水。
他会证明。
——
“侠女，不、不要杀我啊！”
这声音有些耳熟，似乎下午在哪听过。黑暗中，谢楚云收回剑，指尖微动，熄灭了的烛火重新燃起。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尽管谢楚云心里早就有数，屋里应该来了不止一个人，也被面前的一幕惊得不知道说什么。
屋内多了四个男人。
仔细一看，有皮肤黑一些的肌肉糙汉，也有书生气浓重的白面小生，还有眼睛如狐狸一般，有几分像她的一位故人的人，最后一位个子比她还矮，眼尾红彤彤如兔子一般。
各有各的特点，要说唯一一个共性，就是长得都挺俊俏，是走到街上会被人暗送秋波的水平。
视线再往下一点，就会发现这四个人都不好好穿衣服。
“……”谢楚云放下刀，大刀阔斧地坐着，似笑非笑问道，“大半夜的来我屋里搞偷袭？”
四个低着头的男人肩膀抖了一下。
谢楚云很满意他们的反应：“谅你们也不敢。哼，说吧，来干什么的？”
“侠女，我们、我们是来自荐的……”说话的是狐狸眼的男人，抬起头眯着眼睛朝谢楚云眨了一下，谢楚云这才注意到这几个人耳朵绯红，根本没有害怕她，黑皮男甚至整个脖子都红了，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听闻侠女的英雄事迹后，我们下午就来了客栈，本想一睹侠女的芳容，没想到却……却一见钟情……”白面小生紧张地偷瞄了一眼谢楚云。
兔子男红着眼睛，羞涩道：“要是谢小姐不喜欢男人，门外还有几位女子，是与我们一同前来的。”
黑皮男：“嗯。”
“……”谢楚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扫了眼门口，果然那边露出了几张红着脸的面孔。
……头好痛，还不能直接揍人。
她按了按眉心，还没说什么，兔子男继续羞涩道：“要是谢小姐选不出，我们也能一起伺候您。”
……谁说要选了？！
兔子男说完，狐狸男紧接着发出痛呼：“啊！我的脚！”
……这位哥，请问你当我是傻子吗？
谢楚云差点被气笑了，就见狐狸男掀开袍子的一脚，露出下面肿起老高，乌紫一片的腿，上面两个显眼的红色小孔，显然是被蛇咬伤了。
他的额头冒出冷汗，显然装是装不出来这么像的，嘶着冷气道：“都怪我一时心切，路上被蛇咬到了也没有在意，一心想来见侠女……都是我咎由自取，谢小姐，千万不要因为我自责，我，我毁了谢小姐的好梦，还毁了今晚的一切！我这就离开！”
谢楚云终于看不下去了。她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也没有铁石心肠到这个地步，拉住男人的后领，认命地从储物戒里拿出药膏来：“你先留下。”
这句话落下，显然众人想歪了。狐狸男泪眼汪汪，其余屋内和门外的人发出失望和羡慕的叹息。
忽然，门外传来女人的惊呼。
男人大步走进屋内，面色温柔如水，眸光却被烛火投下的阴影完全挡住。
“楚云，还没睡吗？”
他说完，像是才发现屋内的其他人，慢慢垂下目光，笑着问道：“这些，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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