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漱口,才想起来被他销毁罪证的床单,晒一晒,继续听。
去上课也听,下课回来也听。
不用手机听了,打开电脑,海内外平台都听。
还听了那种有意思的、很逗人开心的网络梗曲,他也觉得有意思。
听了一个月。
最后他去听了自己写的歌。
听完了,完全不知道自己编的曲,究竟编了些什么东西。别人的作品有层次,有节奏有律动,他的没有。
甚至没有声音。
他听不见。
这些作品失声了。他很努力地去听,但是什么都没听到。属于网络歌曲吗?不属于。那是流行复古还是古典?不知道。
听不出来。
写的都什么玩意儿?
每一个音符都很奇怪,究竟是怎么被他组合到一起的?这些东西在别人耳朵里,真的配叫“歌”吗?
但是他听得出来,他找的那些歌都很好听。音色、律动、歌词,各有各的风格特色;每一个音符,每一道音轨,都很灵动有巧思。
他开始想自己是什么写歌的。
好像从一开始——从他在初中那把电吉他的指板上,听完每一个音开始,他脑袋里就有了那些音符的变体:不同节奏的,不同音色的。
全音之间的半音,半音之间的分音,他似乎都能感受到;不懂什么叫“音程”的时候,他也能用音程跳跃创造不同的听觉效果。
或许更早,是一堂小学音乐课上,一架电子钢琴。
随着他的成长,随着在手机上听过的乐器越来越多,他脑袋里的声音就越来越像一首歌。
他知道在一首歌里,节拍和速度怎么不被框死,音色和音高怎么变:难过的时候怎么处理,开心的时候怎么处理;什么时候戛然而止,什么时候留下泛音;怎么安抚一下人,怎么恐吓一下人。
不是什么乐理,不是什么过来人的总结。
以前他把这个当天赋。
现在他才意识到,他写的只是自己耳朵听到的声音,自己脑海里映照的声音;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听感,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歌在别人耳朵里会是什么样。
当所有声音都消失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
他说不出话。
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天才。
或许他走上音乐这条路,这种孤注一掷就是错的。
他不听了,侧躺在床上看手机,照旧给内侧位置留了一半的空。
没有音乐,只有一张又一张的图片。
关于隋轻的,能感受到呼吸的。
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留在手机里的。
只有一个半月,他就二十一岁了。十七岁到二十一岁,四年,除了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隋轻和自己根本没可能,这四年没带来任何东西。
从十七岁开始,这一切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这场单恋是看不到头的。
删掉这些照片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这段感情牵着走了;但删掉的话,他还能去哪里看到隋轻——每次因为琐碎小事想找他的时候。
删?还是不删。
犹豫不定的抉择让他焦躁。
删还不是删。
这份彰显他无能的焦躁,让他更焦躁。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删,一阵强烈的刺激瞬间攀爬到脑海,呼吸一断,眼睛一闭,再睁起来,又染上了焦急和欲求。
手机拿开,他看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动起来的手,想叫停,但整个身体都在继续:手在继续,血液在继续,呼吸在继续。遍布在边缘的神经末梢,分开描绘他的整只手的状态,传递集中到脊髓的骶段和腰段。
停下来。
立刻,马上,停下来。
停不住。
他目睹了自己的结束,紧急时候没有再弄脏床铺,但是弄脏了自己和衣服。
从大脑的奖励机制里缓过来之后,他丢下手机,烦躁地下了床,打开水,彻彻底底洗个澡。
流水“哗哗”地吵。
——给你们的关系留点空间吧,真求你了,不要再把你那些恶俗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对他少点性幻想你是会死吗?
一次两次就算了,姑且算精神失控,清清醒醒地越来越过分,看着他的照片自.慰,算什么事?
活该他离你越来越远。
水流绕过紧锁的眉头,和眼泪混在一起。
可是他停不住,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很好办,不喜欢隋轻就行了。在无数人眼里,这么明亮的存在,竟然沦落到跟他的那些负面情绪一样,深深盘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但这份喜欢也停不住。
到底在喜欢隋轻什么呢?
喜欢隋轻比自己大七岁;明明比自己大七岁,但好像永远年轻,永远自由。
就好像在告诉自己,长大不是只能变得无聊变得沉闷,变得自以为是变得高高在上;好像在说,你成长的代价可以不用是快乐,不用是自我,那些困扰你的东西不值一提。
真的停不住。
谁能停住?
但自己怎么总是辜负他的期望,连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
直到眼泪停下,水才停。
在今年的十一月三十之前,秦柚挑了一根手链当礼物——给自己。
一半皮质,一半编织绳,编织绳那边还有一半银质装饰。
当天手链一到,他就拆开快递包装,把手链放在隋轻枕过的位置。整整一个月后,这根手链的最后一层包装也没了,他拿起它,刚好卡在手指的指节内侧。
他再幻想一次,就最后一次。
幻想2027年的12月31,零点整,隋轻给他戴上这根手链,就像牵着他的手腕,说:
“小秦,生日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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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路.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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