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床.8

“-.-.-.—..”

“-._-..--_-”

——大三的校园里,草地音乐节的演出学生在飞扬地演奏、歌唱,秦柚的脑袋里却只能响起这种东西。

围着音响的人群圈,人数不多不少,但每个人眼里都有对歌曲,或者演奏者、演唱者的喜爱。

只有秦柚在外围,像个游离电子,面色不善地盯着中央。

显得所有人都比他爱音乐。

“_.- - —..-.”

——这种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从没去算过,他究竟多久写不出歌了。

记忆里,旋律从心里往外冒得最汹涌的时候,是十七岁。

十六七岁,他走在路上,心情上的一丝丝起伏,都能自然而然转化为音乐;听到一首恶心的歌,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声音。

后来就没了。

这种能力,不知道丧失了多久。

隋轻在他面前说过的话,太复杂太难理解。

就像隋轻说的,自己能接受那些话,或许真的是因为先喜欢了他;换个人,秦柚可能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但他理解隋轻那种,“地球转一圈时间未必精准”的独特感受。

——那不是他的感受方式,也不是他的感受内容。可他能明白:世界进入自己,路径和别人不太相同,结果也不太相同的感觉。

久而久之,显得格格不入。

没有人会相信,怎么能有人在不看教程的情况下,理解了音乐的变化与流动;十七岁的他,会认为是“掌控”。

怎么能有人在不怎么听过歌的情况下,自己想出来的律动与音色,就能与许多流派的音乐核心特征不谋而合。

秦柚自己都不信了。

信不信有什么关系,以为有用啊?

没有。

因为这个“人”,从未接受音乐氛围熏陶与启蒙;家庭艰苦奋斗的方向,与音乐毫无关系。只是一个从小被教会,一定要拥有成绩和学历、一定要遵循经验和方法的人。

只活在自己的世界,从没懂过别人的世界,却被所有人要求着进入他们那个共同的世界。

“天才”的名号像一种讽刺。

因为他写的歌就是不好听。

难听到写着写着,他告诉自己别再写了。他的听觉不知道被什么剥夺了,且长久未归还。

直到隋轻属于他的这一刻。

或者是确定自己终于属于隋轻的这一刻。

像是琴弦被剪弦器钳住,还没发出“叮”或者“嘣”声,是断开瞬间的前一刻。

他承认自己就是既要还要:隋轻的世界从未需要他进入,他却要硬挤入隋轻的世界。

琴弦的金属弦拉得太紧,他耳畔那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也跟着发紧、发胀。有金属琴弦振动的嗡鸣声。

那声音是真的,就在他脑袋里,不是任何修辞。

这就是他的世界。

但他失算了。

这次他的身体没有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办。

身体失灵了。

在属于隋轻的那一刻,空洞的眼泪终于停下;但燃起的着急和不知所措,又让发烫的泪滴不停往下掉。

他茫然无助,忍住所有气流的声音,碎得七零八落;抓着隋轻的手,继续强忍着,声线不敢太用力,如同眼泪一样,向外求助——

“隋哥……”

隋轻没说话。

隋轻帮不了他,隋轻只会让他越发失控。

只会让那些消失太久的声音,全都以最初的样子涌回来,是纯粹的,不夹杂任何情绪的声音;是他整个世界最初的样子。

即使隋轻很寂静。

他自己也不吵不闹。所有的自制力,用于死拽住他,警告他不要进行下一步。

因为身体告诉他,再多一点,就要溃败了。

每一下尝试都在溃败的边缘。

甚至没办法俯下身,去亲吻隋轻。

只会急着掉眼泪。

那些声音从四处涌来——不止这间房间里的。更远,更久,跨越的距离大概是一千公里,跨越的时间大概是两三年。

声音会让空气产生疏密变化,那种细致的密度被他毫无屏障地感受着。

声音没有进入大脑,而是拥住了他。

从遇到身前这个男人开始,从十七岁某一天某个荒唐的梦境开始,他不止一次对自己下手。多年独居的环境养成了极坏的习惯——没有隋轻就撑不下去。

没有隋轻,只能去想隋轻。

十七岁乃至十八岁,他都忘了。只记得后来,耗时又耗精力。反复停顿堆叠,娴熟至极,经常几十分钟功亏一篑,重头堆叠。

但他现在紧紧挨着隋轻,时间几乎减半。在想急又不敢急的拉扯中,时间甚至再少一些。

最后没忍住,又颤音喊了一声“隋哥”的时候,他懵了,隋轻也懵了。

四周的音乐一下爆入他的脑海,留下无尽的泛音。他回味着一种期待已久,而且远远超出预期的感觉。

灵感不只出现在这一下;他没留在隋轻身体,但灵感留在了他的脑海。

他确信,关于音乐的灵感,又在脑海中浅浅流动了。

他终于俯下身,面对面躺在隋轻身侧,仍然挡住隋轻一侧的身躯。

隋轻身上的空白,也在今天被补足。

他静静靠着隋轻。

在浴室里不可避免被水打湿的发梢,湿在一起,沾湿了浴巾。身下的浴巾只出现了少许褶皱。

褶皱一动,秦柚想再靠近一点,没怎么湿的手链刚在腕上晃一下,隋轻已经起身了。

“……”

他收敛了动作和情绪。

血液里的回味不散,是开心、满足的;这让那些动作和情绪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再也不敢外露。原本要靠向隋轻的趋势,转换为侧躺,稍微屈着腰,让他能看见隋轻去了哪里。

一直盯着隋轻,直到眼里的淡光冷却。

终于结束了。

——隋轻艰难起身,鞋都没穿,下了床直接走到桌子前,僵了很久的手指难以伸直,在物品零散的桌上翻找,找到了一盒烟。

烟盒拿起来,不算新,但也没有乱糟糟皱成一团。手在细微发抖,乍一看以为里面是空的。

还好第二眼冷静下来,看到了仅存一根的烟。

隋轻把孤存的烟捏起来放进嘴角,继续翻乱桌面,找着打火机。

呼吸还是平稳的,嘴上也只是轻轻叼着滤嘴;香烟的气味还是淡的,没那么招人厌。他的手却仍然伸不直,只能用手掌把额前的头发往后抹。空调的温度显得过于冷了,他全身上下都冷。

后背更冷。

他没回头,腰往旁边稍稍一弯,指尖勾住了椅子上的裤子,拿起来,翻找着口袋。顺手把烟盒丢进桌下的垃圾桶。

一小声坠落声响起。

接着又响起了一道。

顺着第二道声音,隋轻下意识看过去,看到了烟盒上,被打结丢掉的透明薄层——里面几乎不透明。

视线一白,他愣了一会儿。一瓶润滑刚被放上桌,身后就传来包装袋撕开的声音;包装袋丢进垃圾桶,声音微弱,但隋轻眼睁睁看着它掉进去了。

手里的裤子被扯回椅子上。

嘴角的烟没叼稳,往下斜,接着被身后绕过来的一只手抽走。

崭新的烟被缓缓揉皱,“啪”地一扔,和垃圾桶里的几样东西叠在一起。

隋轻的手终于能动了,急忙转身,双手往后撑住桌面,十指紧扣边缘。

嘴张开很小的缝隙,又紧闭着。

眨眼就被人堵上。

秦柚步步紧逼,隋轻后方大腿抵着桌沿,又近,又退,被迫坐在了桌上。在一个吻的逼迫下,他的腰往后寻求支点,没求到,两只手的手肘一下撑住桌面中间。

听着就疼。

两只腿踩着地,一只往桌面下方收。秦柚挤入他身前能站人的空间,一只手搂着他悬空的背,一只手从下往上抓住他的膝盖。

他被迫踩上桌,唇瓣也终于被放开。

也就是说,再也没有多余的触感,来分散隋轻的注意力了。

“要不——”

话没说完,隋轻立马闭了嘴。平铺在桌上的手指,又屈起来,没有握紧,只用指节和冷硬的桌面对抗。

手背筋脉发颤。

隋轻没敢跟那双不哭的眼睛对视,泪痕把人显得更不好惹、不该惹。

感觉和在床上哭的不是一个人。

忽然,身前被触碰,是碰他的人试图分享一份开心。但隋轻急忙直视回去,伸出一只手制止触碰过来的手腕,摇头。

“……”

那只手收回去,只是抓着他的腿,没轻没重;眼睛垂着,看不清情绪。

隋轻整个人都快僵化的时候,那双眼睛终于又脆弱了一下。他得以伸直手臂,麻木一撑,把自己支起来,把双腿放下去。

刚起身,秦柚就靠上他的肩头,还没缓过劲。

门外光线照进来一些,也亮得很累。

隋轻重新抓着桌沿,但手指带着损伤的疼,没怎么用力。

在他的双手和身体之间,桌子还有空,秦柚丢掉打了结的不透明薄层,把手撑过去,闭上眼像是要睡觉。

隋轻没说话,没催。

“下次是什么时候?”声音也像要睡着一样,不敢用力。

隋轻:“……”

靠着肩的脸一蹭,变成了眼睛和额头靠着。

“我……”隋轻的嗓子不太会说话,“……我缓缓。”

闷闷的声音响起:“……半个月,可以吗?”

“……好。”

等秦柚起身和他分开,血液流通,他也能站着了。带着衣服去浴室洗个澡,头发快干了就出来。

秦柚坐在床边,手肘撑腿弯着身,盯着手腕上的手链。听见隋轻出来,他才摘下手链放床上,低着头去洗澡。

再出来,床上整洁如初。

时间已经很晚了。

隋轻站在床边等他,不说话,示意他上床睡觉。

他坐上床,把被隋轻放在枕边的手链戴好,接着掀开被子躺好。

同一时间灯一关,视野漆黑无比,只能听见隋轻也躺下了。

他照旧小心翼翼凑过去,额头轻靠隋轻,哭不出来也闹不出来,陷入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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