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床.10

凌晨六点的闹钟在身后响起。

秦柚只转上半身,伸手把闹钟关掉。关掉以后,他没有继续睡半个小时,而是坐起身,往上坐一点,偏头看着隋轻。

窗帘没有拉上遮光层。

早就已经秋天了,拉上的那层窗帘,模糊了窗外的景色,也模糊了光线。

但白光仍然很强。

这是秦柚开始上班以来,隋轻在家的第八个小时。

上次能起这么早,还是高三。

当然了,六点对高三来说,已经是一个很不合适,对自己前途不太负责的起床时间点了。

谁管?

反正和秦柚没关系。

秦柚只知道,他能在六点起床的时候,还没能和隋轻睡一张床;能和隋轻睡一张床的时候,他六点起不来。

十八岁,他刚踏入隋轻家,对隋轻每个小时会做什么事充满了好奇,渴望知道他的生活细节。

类似的好奇还有渴望,在二十二岁并没有消失。

对他来说,现在隋轻的家不是空白了,隋轻的身体不是空白了,但隋轻这个人仍然有空白。今天他就要补一块。

他要看看,隋轻六点是怎么起床的。

窗外白光透进来,照亮隋轻没有被手臂挡住的半张脸,被隋轻衬得更干净透亮。

眼睛静如止水,并不像醒的样子。

秦柚把手机拿起来看,确定是六点没错,而且刚看完,就立马变成六点零一。

放下手机,隋轻还是没有醒的迹象,他却不困了。

躺下来,一边脸浅浅贴着隋轻的小臂,头一转,嘴唇蹭了一下有凉意的肌肤,离开前用了点力,留下一个吻。

脑袋里还是记得那“半个月”。

真算下来,别说“半个月”,一个月都有了。

隋轻离家工作的这段时间,秦柚就正常上班。他那个工作,并没有满足“更配得上隋轻”的规划,不过通勤没那么折磨人,也不用跟太多人来往。

上半个月班,感到最累的,应该就是单双周轮休。

刚过去的这个周末,他就经历了上六休一。休息那天倒床上睡了大半天,歌都没怎么写。

这次一个人过得还算安分,没干些混事。有时候还是想隋轻,但是没发消息问,怕一问,就暴露了等待“半个月”的躁动。

怕梦见隋轻偏开头。

今天周四,再上两天班,就迎来两天周末。

或许就可以问问隋轻了。

正想着,隋轻平稳浅淡的呼吸节奏有细微变化。在秦柚的注视下,那双眼睛先睁一次,眼瞳几乎看不到人,又闭上,手臂挡住眼,睡了会儿才放下手,睁开眼。

——和其他时间点自然醒没什么区别。

区别可能就是,那眼睛回神后,对上他直勾勾的视线,愣了一下,但后续没别的反应,就正常起来。

“上班儿起那么早?”隋轻一边起身一边问。

想靠近隋轻的冲动,被这句话的语调勾起来了。秦柚忍下去,“嗯”了一声,困意反噬上来,又说了句“不是”。

隋轻笑了一声,“那再睡会儿——给你关窗帘?舒坦点儿。”

“嗯。”

窗帘一关,人继续睡;六点半闹钟一响,秦柚起来和隋轻吃了早餐,洗漱好没再回床上,衣服一换东西一收,坐在沙发上等时间过去。

时间一到,该走了,但他起身没有往门边走,而是朝房间的方向走去,站在过道前。

等了会儿,隋轻走出来,看见他那种有求于人的眼神,就问:“怎么了?”

“……抱一下。”

隋轻是脸上先笑,接着才笑出声,转瞬即逝的。收了笑,嘴角微微弯着,朝他走过来。来到他身前,并不是完全正对面,而是平行错开。

他的肩正对隋轻的锁骨中心。

就看见隋轻伸出一只手,搂向自己的背。

但这不叫“抱一下”。

于是他身体侧一个角度,打破了平行。双手搂着隋轻的腰,忽视那种后倾的趋势,紧紧圈住,拉近距离;头也埋在隋轻颈间,不好说是蹭了一下还是闻了一下。

总之,这才叫“抱一下”。

松开隋轻,去上傻逼班,天沉下去了,他才回来。

回来下意识靠着门,刚有些累,热到想吐,随即屋里的清凉缓解了这种不适,走向餐厅,还能喝上隋轻买回来的鲜榨果汁。

差不多的日子再过一天,他终于迎来了两天周末。

周六一早,天上在下雨。

周末分单双周,但闹钟不分。秦柚按掉闹钟,继续睡,雨也没停。直到五天的疲惫彻底褪去,他才脑袋空寂地睁开眼。

隔着窗帘,能听见雨声和玻璃的声音,天气也清凉了一点。

凉不掉“半个月”的热。

呼吸烫了一下,隋轻不在床上,他想碰一碰。薄被下的手链磨了磨手腕,最后他还是选择坐起身,闭着眼听雨声,逼自己凉快下来。

身体的热藏到心里,他这才下床。

他想挨着隋轻,也确实去挨着了,几乎挨了一整天。可是每次隋轻问他“怎么了”,他都摇头不说话。

隋轻看了看他,觉得也不像之前想抱的样子,就没多说什么,任他挨着。

晚上,秦柚终于离开了隋轻一会儿。

他去了次卧,再出来,带着电脑来到客厅,坐在同样用电脑的隋轻身边。他不问隋轻,擅自轻飘飘地拉住隋轻的手,分开隋轻和隋轻的电脑,把自己的凑过去。

晚上九点,一首歌填补了静谧的空间。

没有复杂的音轨组合,就是带点杂音的木吉他,时不时露个面的钢琴,发闷发钝的鼓,某几句歌词里加进来弦乐,藏在深处的贝斯,一道绝不喧宾夺主的明亮新音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节奏嗡鸣。

温温的,顺滑,带点饱和,带点克制。

最鲜明的是人声。

五分二十秒,隋轻没说话,听到一半继续去看电脑,但手上动作又轻又静,人也闭着嘴唇,笑意越来越深。

听完,用带尾音的浅笑给这首歌收尾。

“想到是你写的,就觉得……真厉害。”隋轻的用词很矜持,感觉是怕太赞誉的词破坏这首歌的温柔氛围。

秦柚低头沉默,缓缓开口:“……是大学喜欢你的时候写的。”

隋轻转头看着他笑,“好听。”

“……”

他看得出来隋轻不是敷衍,因为隋轻的笑不会骗人。

隋轻喜欢这首歌。

“表白用的?”隋轻忽然带着笑意问他。

准确来说,是以为这辈子没有表白机会,幻想给他表白用的。

本来是打算,等哪天有很多人听他的歌,他就发出去,也不告诉别人这是首表白。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昭告这份没法直接传达的喜欢。

但他不解释,只是沉默。

隋轻看着他笑了一下,又问出一个问题:“无聊啊?”

“……”

隋轻再看他一眼,继续看电脑,“我不在的时候都做什么呢?”

“……等你。”

隋轻又笑,“等我的时候总得做点儿什么吧?”

“……”

隋轻不知道第几次看着他。

他知道隋轻在看,也知道隋轻在等回答,但他只是低头看手。

隋轻的手已经搭在按键上了,一直没往下按,“不知道该做什么吗?”

“……”

“随便做点什么,我就在这儿陪你呗。”

“……”

虽然没人看,但隋轻还是嘴角弯一下,转头看电脑,继续按下那个按键。

键盘的声音清脆,有一种粘滞感。

咔。

“我可以亲你吗?”歌里的声音终于跑出来了。

隋轻顿一下,转头。

“……”

于是隋轻不解地问:“是哪次没给你亲吗?”

秦柚抬头,望向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迎着他的视线,笑着。

他垂下眼,撑着自己靠过去,慢慢地,唇瓣的剪影就像是水滴一样连起来,亲得很表面。

撑着沙发的手逐渐松开,往上往后,陷在隋轻后脑的发间,力气一寸寸收紧,把这个吻压实了。唇分开后,手的力气松了,但不拿开。

秦柚的额头靠着隋轻的肩,声音像曲里的鼓:“其实是十七岁写的。”

隋轻听懂了这份喜欢的起点在哪里,看着他,对他笑,不明说什么,揉了揉他的头发。

秦柚主动放下手,让隋轻继续忙,他就坐一边看着。

但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首歌很久就写好了。十七岁的主旋律,十九岁的初编曲,二十一岁的调整和加花。早些时候在屋里,他去掉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节奏,留下最干净的几道声音。

因为脑袋里想的不是“要写好一首歌”,不是“要写出最好的歌”。

是“好喜欢隋轻”。

“好想和隋轻不分开”。

那“半个月”搁置得越久,记忆里关于在隋轻身体里的余韵就越清楚;每早每晚,事后第二天散失的触感,都被一点点找回。他一直没提,怕说出来,会让隋轻听不到这两句话,还会把头偏开。

半夜,隋轻已经睡着了,秦柚双眼丝毫没有疲惫感。

永远也管不住的眼泪,在凌晨独自落下来。他也只敢一个人哭;因为这个眼泪就是毫无缘由地掉下来,讲不清是为哪一件事哭。

明明就没什么事。

无论是抱了,亲了,还是做了,隋轻永远会让这段关系恢复一种平稳,就像没抱、没亲、没做。那种“没什么事特别”的感觉,确实很舒服。

可他不希望自己也不特别。

他平静地起身,去不开灯的卫浴里,坐下,拉下裤腰,手不狂躁,循序渐进,然后闭着眼,幻想隋轻的安抚。

回来后,他没有去床上睡觉,而是站在隋轻这侧,蹲下来,跪着一边腿,伸出刚刚用的手,去碰隋轻的脸、唇。

他睡不着,就盘腿坐地上,一直看着隋轻;直到困了,他才起身上床,跨过隋轻,躺回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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