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屏娇这一躺便是半月,她待在般尽峰也不出门,整日坐在院中的树下,没骨头的软瘫在躺椅上。
竹蜚说了她好几次,自从被抬回而冬阙养伤后,李屏娇除了吃就是睡,在院中一躺便是一整日,也不知她脑袋里在想什么,常常望着某一处出神,像是被人定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荒雀自她醒来后便不见了,竹蜚告诉她,荒雀在剑冢中失踪了一个多月,最近忽然又自己跑回来了,他说这事时眼睛一直盯着李屏娇,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李屏娇松了口气,荒雀自己跑回去了也好,免得她还要再跑一趟剑冢。
眼前最重要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解决了,李屏娇也懒得去管其他事,整日无所事事的瘫在般尽峰,唐齐风给她捎来信件邀请她去主峰做客,她想都没想便回绝了。
她啊,要好好给自己放一个长假,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怎说也她也该养伤个大半年才能补回她消耗的精气神儿。
李屏娇舒服的窝在新制的竹床上,竹条经过淬炼后变得柔软,编织成一床软塌,这还是她缠着竹蜚好几日,才让他同意造的。
今日刚好完工,她便将竹床拖到院中的青槐树下,惬意松散的沐浴着秋日暖阳。
“咳咳,李屏娇,李小师妹好啊。”
一个身着贡典阁弟子服的少年忽然冒了出来,正站在竹床边笑意盈盈的看着李屏娇。
李屏娇的脑袋陷进松软的枕头中,如今入了秋,天气渐凉,她的身上还盖着一层软被。
“哈?谁喊我?”
李屏娇睡眼惺忪的睁开眼,从叶缝中洒下的阳光还有些刺眼,李屏娇用衣袖遮住眼眸,眯眼看向身前的弟子。
小弟子扬起一个标准的笑容,随即像是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沓厚厚的书卷,他一手拿着卷宗,一手握住一支笔。
他轻咳了声,朱红的笔尖在几排字上滑动,他解释到:“两个月之前,贡典阁的北境悬赏簿上,突然凭空多出了四个署了小师妹姓名的悬赏令记录。”
此话一出,李屏娇变色一变,她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北境的四个悬赏令她才完成两个,那三颗美人面现在还安安静静躺在乾坤袋中,怎么就给忘了呢?
李屏娇尴尬的笑了两声,只听着小弟子继续说下去,“贡典阁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异常,经过调查后,发现是有人半夜偷偷潜入贡典阁,然后自己接取了北境悬赏。”
小弟子说这话时,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两月前我便来过般尽峰寻小师妹,但是竹蜚先生告知我,小师妹并不在阙中,或是去了北境。”
李屏娇自知理亏,小心翼翼的举起手,心虚的看了眼身前的人,“哈哈,我那时刚好不在阙中,真是不巧啊……哈……哈——”
李屏娇看着小弟子越来越冷的脸色,识趣的闭上嘴巴不再掩饰了。
“半月前知晓小师妹已经回到般尽峰,我想过来寻你,但考虑到小师妹在天琅秘境中受了重伤,我便没来打扰小师妹静休。”
小弟子的眉头紧紧皱起,很是严肃的看着李屏娇,他疑惑的发问,“可是小师妹休养了大半月,中间我来询问过几次,但都被竹蜚先生拦在峰外,今日一早我便去阙主那寻来了出入令,竹蜚先生才放我进峰。”
“小师妹,你的伤势早就好了大半,却为何不来贡典阁解释,你偷入贡典阁接取悬赏令的缘由?”
李屏娇的面色涨红,手指因为羞愧不自在的搅动着,她抬头看了眼小弟子,然后又躲开目光垂下头。
她能说是因为自己完全将这事儿给忘了吗?李屏娇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出个能圆回来的解释。
“其实吧,我是因为太羞愧才不敢去贡典阁的,你信我吗?”
李屏娇真挚的对上小弟子的目光,面上一副娇弱诚挚的模样,心里却哆嗦个不停。
小弟子上下扫了眼李屏娇,然后看向她身下的竹床,旁边的小桌上还摆着几盘糕点,靠近手边的位置还有一杯看不出名堂的茶饮。
杯身是透明晶亮的材质,杯型十分的奇怪,中间被磨成一根细长的圆柱,水晶杯的边缘还插着一片水果。
李屏娇顺着小弟子的视线看过去,连忙将自制的高脚杯藏在身后,她干巴巴的笑了笑,“要不,我这就跟着你贡典阁认罪?你放心,我一定改过自新。”
小弟子面色缓和了几分,他淡定的点了点头,“好吧,你随我回贡典阁,书长老此时就在阁中,我带你去见他。”
“什么?!”
李屏娇惊呼出声,小弟子颦眉问了句,“怎么了?”
李屏娇咽了口唾沫,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我们走吧。”
她低头跟在小弟子身后,脸上的表情像是去赴死一般,没有一丝笑意,不过也没什么区别,她确实是要去死一死了。
书仇,而冬阙贡典阁的阁主,也是群英峰的峰主,书仇此人素来以辣手无情著称,如果获鸢是太上无情,那他便是太上无心。
群英峰的弟子是三十一峰中出了名的书呆子,他们每人一日能阅百卷,修行之事中除了书便还是书。
而书仇更是如此,他眼中只有贡典阁的条文律法,凡是违背阁规的,书仇都会赠送他们一个禁闭奖励,还附赠数百遍的阁规罚抄。
李屏娇想到这里心又梗了一下,她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一脸视死如归的丧气样。
书仇不是外出云游了吗?说是去寻什么秘闻古籍,离阙大半年也没个消息,她就是因为书仇不在贡典阁,才敢去偷接悬赏令的。
现在忽然告诉她,书仇回来了,还就在贡典阁等着她,李屏娇的心情说不上来的苦涩。
一路苦涩到贡典阁,李屏娇也没缓过神来,她一头撞到小弟子的后背上,额头磕到坚硬的骨头,她吃痛的捂住额角。
“抱歉”
小弟子想要查看李屏娇的伤势,目光有些担心,李屏娇的额角红了大片,莹白的小脸上多了一块红印,她笑着摆摆手,“没事,是我自己没注意,你继续带路吧。”
小弟子迟疑的看了她一眼,见李屏娇笑的一脸灿烂,便没再坚持,他带着李屏娇进入贡典阁,一进去就有人看过来,目光古怪的打量着李屏娇。
他们低声议论着,投来的目光中不带恶意,却是满含着其他各种情绪。
“这就是那个潜入阁中的罪魁祸首?”
“听说书长老亲自审她,你们说这一次她会被罚抄多少遍阁规?”
“我见过这位小师妹几次,好像是般尽峰沧溟尊者的弟子,不过听说这位小师妹修为不高啊,怎么还敢接北境的悬赏令?”
“…………”
李屏娇听着四周的声音,太阳穴止不住的跳了跳,虽然他们的声音很小,但李屏娇怎么也是入了小重天的修士,耳力还算上佳。
小弟子回头看了眼李屏娇的神色,他伸手在旁边的桌上用力敲了敲,突兀的响声瞬间打断了众人的议论声。
“都没事儿做了?阁主今日布置的课业可看完了?”
他的话一出,其他弟子都赶忙避开目光,假装忙自己的事去了,李屏娇感激的道了句谢。
“还不知道小哥姓名,不知小哥如何称呼?多谢你帮我解围。”
“卧南,贡典阁弟子,书仇长老门下。”
李屏娇又偷偷摸摸的多看了卧南几眼,他还是书仇的弟子,难怪身上一股书痴的气质,不过卧南长得还挺好看的,温润儒雅,说话也温温吞吞的。
卧南忽略掉李屏娇越来越古怪的眼神,领着她直接上了贡典阁二楼,这里一般不许弟子入内,整个阁楼寂静无声,只能听见流水潺潺的声音。
李屏娇也跟着放轻脚步,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她四处瞧了瞧,没看见书仇长老的身影。
她轻轻扯了扯卧南的衣摆,“卧南师兄,怎么没看见书仇长老?他若是不在,那我是不是就可以走了?”
李屏娇的话音刚落,一道严厉沉闷的声音响起,“你想走去何处?”
是书仇的声音,李屏娇的身子瞬间僵硬住,她循着声音看向不远处的茶桌,书仇正坐在桌前斟茶。
“没想去哪里,书长老肯定是听错了,我正是来认错的,不管书长老想要如何罚我,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
李屏娇认错是在行的,连忙换上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主动认错的态度让书仇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书仇冲卧南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卧南走前还是瞧了眼李屏娇,低声嘱托了一句,“师尊吃软不吃硬,软磨硬泡或许能减轻一些惩罚。”
李屏娇感激的向卧南抱了一拳,感动的眼泪都快冒出来了,她目送着卧南离开,然后房中就只剩下她与书仇。
“还愣着作甚,过来坐下。”
书仇倒了一杯茶,指背推到茶桌的另一边,目光和蔼的看着李屏娇。
李屏娇被他盯着浑身发麻,书仇明明是笑着的,她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警告,李屏娇颤颤巍巍的走过去坐下。
茶桌中间有一弯水渠,水流灌到搭建好的桌景上,渠中升起一股缥缈的云烟,将这阁楼朦胧的不似现实。
书仇的声音隔着云烟飘散过来,他问:“我看过你接取的那四个悬赏,寻常弟子能接下两个便是极限,你竟敢贪心四个。”
李屏娇张了张嘴,没声音发出来,眼前的云烟终于散开,她也看清了书仇的脸。
修士到达一定境界后,便能自如变换容貌,因此四方仙洲英俊貌美的修士不少,有些活了千百岁的老头尤其喜爱俊秀的年轻公子,总是以少年公子的形象示人。
书仇没有那种心思,他的面容自然衰老,斑白的头发简单的半散在肩头,仙风道骨四个字最能形容出他满身墨香的气质。
李屏娇从腰间扒拉出乾坤袋,三颗美人面滚落到桌上,李屏娇又拿出一块妖骨,那正是十头幽蓝兽的骨头。
在芙蕖城鬼市时,她趁乱从一堆尸体中捡起来的,四个悬赏令也就完成了两个,李屏娇拿出这些东西后,就乖巧的看着书仇。
“书长老,我能找到的就这些了,接下四个悬赏令,其实是为了以防万一,不是您说的贪心。”
李屏娇小声替自己辩驳,希望在书仇心里的形象能好一些,以此来博取一些同情,让书仇网开一面,从轻发落她。
书仇看了眼桌上的美人面和妖骨,又看了眼李屏娇,他的眉眼微抬,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美人面是个稀罕物,非有缘人难寻,即便是蜉蝣渡的修士,也不一定能得到它,更别说十头幽蓝兽的妖骨了,幽蓝兽可是恨足了修士啊,你能找到这两件东西,非一般造化能及。”
书仇说的玄乎,李屏娇其实也没花费多大功夫,此刻被这么一顿“夸赞”,她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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