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正将作战服的拉链拉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在敲休息室的门。
每敲三下停顿一会，听起来很克制守礼的样子。
叶晟疑惑：“谁会来敲你的门？”
柏青默不作声地又将拉链拉回去，把叶晟推进换衣间藏好，免得暴露身份，然后又将半脸面具戴上，确认一切没有破绽之后，才将门打开。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门外站着的，是项卓。
柏青：“……”
见到白羽来开门，项卓顿时笑开，身后的井裕一脸惨不忍睹地移开眼睛。
项卓：“你就是白羽吧？我们认识一下，我的代号是火焰战神，本名项卓，你的手下败将。”
项卓边说，边伸出一只手去，是非常友好克制的握手礼。
柏青有点吝啬地伸出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回握一下就迅速移开，墨绿色的眼睛盯紧了项卓：“能与您对战，是我的荣幸，皇子殿下。”
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愉快。
他发誓，如果他早知道火焰战神是项卓的代号，那些夸奖他的话语，他一个字都不可能说出口。
换衣间里，叶晟显然也是想到了柏青夸奖火焰战神的那些话，忍笑忍得非常辛苦。
项卓怔了一下：“我很欣赏你的作战方式，你完全可以忘记我的身份，我们互换个联系方式，交个朋友，以后一起探讨战术，怎么样？”
柏青沉默。
项卓继续说服他：“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着难得遇到一个对手，我们一起玩机甲，一起对战，还能开到最新开发出来的军用机甲，只要你想，就有人全程陪练，要不你考虑一下？”
项卓从始至终都牢牢盯着他的眼睛，他觉得自己说得非常诚恳了，但是对方眼眸之中始终都是黯淡的，像是夜晚死寂的湖水，没有光辉流动。
难道……对方是忌惮自己的身份？
项卓大彻大悟，对方是贫民窟出身的Beta，他从没有接触过像自己这样的人，不知道做什么回应，他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概念，所以才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是污泥之中唯一的一片净土，为了维护自己那点薄弱的自尊，所以只能像一头倔强的小牛犊，不开口，不肯接受自己那些施舍。
项卓忽然觉得心底酸酸的，斟酌着字句，思考该怎么才能让白羽接受自己的善意。
柏青毫无动容，最新型的机甲他又不是开不到，全帝国80%的机甲都是柏家开发制造出来的，甚至概念机甲他都能摸一摸，只不过，最后那句有人全程陪练确实让他有点动心。
项卓忽然干咳一声：“其实，我正好缺个陪练，我确实也有私心，你这么厉害，我也希望你能帮帮我。”
柏青：“白羽，代号就是本名。”
少年干净的嗓音有点沙哑，听在项卓的耳朵里，带上了几分颤音。
项卓重重地心疼了一下：“那我们来交换一个联系方式。”
柏青的身形清瘦，但该有的肌肉一块也不少，那些筋肉骨骼连缀着笔直修长的双腿、纤细且弧度优美的颈项，轻薄如皮肤一般的作战服包裹着这具完美优雅的身躯，此时，此刻，这具身体的主人正在摆弄着通讯终端，细长的手指轻点两下……
项卓眼眶泛酸：这么瘦，肯定吃不好睡不好……贫民窟那种地方，吃人得厉害。
柏青把通讯终端的虚拟屏幕举到项卓面前，头像是一棵绿油油的柏树。
“加上了。”
项卓回到自己休息室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坚定：“以后我一定会对他好的。”
井裕一脸莫名其妙：“这样的人，你到底喜欢他哪里？”
项卓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你不懂。”
送走项卓，柏青一把扯下人皮面具，又把美瞳摘下来，终于觉得眼睛舒服一点了，才拉开换衣间的门，放叶晟出来。
叶晟憋笑憋得辛苦：“恭喜你哈，继皇子殿下的前未婚夫之外，又多了一个皇子殿下的好朋友的身份。”
柏青语气凉凉的：“我收回赛前说的，火焰战神不错，的那些话。”
-
摸底考试之后，才开始正式有主修课。
今天有整整一个上午的机甲训练课，这就是机甲战斗系的主修课之一。
因此比重非常大。
但不凑巧的是，机甲训练课又是33班和34班一起上的。
项卓刚到教室门口，又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柏青。
他莫名想起白羽。
那是一株在沙漠里顽强生长的小树。
可比这种温室里的玫瑰花坚韧了不知多少倍。
霎时，来自理想型的美颜暴击就变得毫无威胁了。
机甲训练课刚一开始的时候并不会让学生直接摸机甲，而是会安排学生先用模拟训练机练习驾驶技巧。
而且每一台模拟训练机都是联网的，既可以组队，又可以单独对战。
这堂课的主要内容，恰好就是组队执行任务。
老师用半个小时讲了一些要点和基础驾驶技巧，剩下的时间，就开始分配队伍和任务。
叶晟坐在柏青旁边，悄悄用手推他：“希望我能跟你分一组，这样我就能躺赢了。”
柏青微微翘了翘嘴角，他指了指屏幕上的分组名单：“不巧，我的分组名单里没有你。”
叶晟：“……”
叶晟有点幽怨地看着柏青屏幕上的分组名单：“你跟项卓一组？”
柏青收回翘起来的那一点点嘴角，面无表情：“对。”
叶晟又看了看自己的分组，没有一个认识的人，他有点丧：“那还不如把我跟皇子殿下分到一个组里。”
老师开始催促大家进入仿真模拟系统，叶晟立刻进入状态，不再跟柏青说悄悄话。
柏青也同时登入。
仿真模拟系统会在系统内扫描真实人体数据，在系统内生成一个虚拟人像。
柏青一上线，就看到了脸色微臭的项卓。
以及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陌生面孔。
一个是S 级战力的Alpha，另外一个是S级战力的Beta，虽然帝国之内默认战力强度Alpha大于Beta大于Omega，但这个Beta也不简单，摸底考试综合排名第三十六，实力很强。
系统内已经公开了任务规则。
这是在战场之上，旧帝国残部的猛攻之下，四人小组作为永恒帝国先遣部队而遭遇埋伏，所以他们四个需要扛住火力，等待救援前来。
小组排名是按照计分来排名的，每一组都有基础分1000分，如果失去一个队友，也就是一个队友的生命值变为零，则会扣掉900分，但是一旦失去第二个队友，不管已经得了多少分，都会全部扣光。
另外每击杀一个敌人，就会加20点。
所以项卓迅速制定了一个战术，他远远地看向柏青：“你之前驾驶过这类机甲吗？”
柏青一时间有点犹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项卓就把柏青的犹豫视作羞于回答。
也就是说，柏青之前没有摸过机甲。
项卓干脆利落：“我们三个都驾驶过真实的机甲，你在掩体后方只要保住生命值就可以了，我们三个负责在前方击杀敌人得分。”
这确实是最佳的，也是能拿到最高分的最好打法。
不等柏青回答，这三个人就争分夺秒地进入战场，虚拟人像立刻重新出现在虚拟机甲的驾驶舱里。
柏青没多说什么，只依言进入自己的驾驶舱。
这台机甲的操作面板有些老旧，他的确不太熟悉，研究了好久，才笨拙地迈动步子，缓缓挪到掩体之后。
项卓在看到柏青驾驶机甲迟钝的动作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心中再度确认自己的决定非常正确。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系统识别到项卓三人钻了系统漏洞，敌人一波又一波地刷新出现，而且一波比一波装备精良，越来越强，仅靠他们三个已经快要招架不住。
那个S 级的Alpha已经有些招架不住，生命值掉到了50以下，Beta的情况也不是太好，生命值仅在60以上，项卓稍好一点，生命值有75，但很快也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他们三个勉强打下这一波之后，对方突然刷新了一台机甲。
三人齐齐一怔。
那是柏家开发出来的战场杀器，战神血脉系列机甲的阿瑞斯。
各项参数平衡得可怕，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缺点。
而现在他们驾驶的这台老旧模拟训练机，就像是远古时代的产物，能被阿瑞斯一炮轰得渣都不剩。
Alpha疑惑：“这系统里还有阿瑞斯的数据？”
项卓神色凝重：“也许只是测试版，但我们绝对不是对手。”
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敌人越来越多，根本打不完，对面还有阿瑞斯那么一台大杀器在，项卓总是分神要去在意阿瑞斯的动作，但眼前的攻击他只能硬抗，导致他的生命值瞬间跌到了60.
另外两位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突然，一个刹那，阿瑞斯似乎发觉了这三人的先遣部队已经精疲力竭，它立刻用了最快的速度冲向最前方！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项卓——
太快了，机甲实力的差距导致项卓的指令无法完整传递给机甲模拟器，根本做不了任何反应。
骤然间，一道巨大的划破空气的尖锐嗡鸣声在每一个人耳畔响起，剧烈燃烧的火焰使得空气温度急剧上升，这是由不死鸟-3发射出来的高能量子弹。
——柏青的那一台。
高能量的子弹击中了阿瑞斯脆弱的头部，并且遮挡了视野，这使得阿瑞斯有了一瞬间的停滞。
就是这短暂的几秒钟，阿瑞斯打空了，项卓得以脱身，才保住了生命值。
他惊讶地转头去看。
那一枪他记得，冷静、优雅、精准。完全符合他对暴力美学的最高级诠释。
只看见不死鸟-3从硝烟尘埃之中走近。
钢铁头颅同步着驾驶室柏青的动作，微微歪头。
“不好意思，这种老旧型号的机甲确实没开过，熟悉操作用了一点时间，”柏青的声音很平静，“项卓同学，我考入军事学院的时候，机甲实操演练这一门我拿了九十九分，只让我在后方观战，是不是有点太小瞧了我一些？”
项卓没有回应，但他哼笑了一声。
舌尖慢慢描摹着犬齿的形状。
倒不是温室里的玫瑰花，是朵食人花。
“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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