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广大市民关好门窗,尽可能封闭家中一切与外界接触的缝隙,非必要不出门。如遇物资不足,外出寻找物资时选择结伴同行,使用身边可利用的防护道具,保护好自身安全,等待救援。”
这是易洱最后一次听到广播发出声音,现在已经过去五天,外面寂静无声。
不,也不是完全没有声音。
几乎每一天的某个时刻外面都会传来惨叫声。
每道声音不同,但无一例外的尖锐刺耳。
因为周围的人相继离开,这几天类似的声音已经少了很多。
易洱开始后悔两天前没选择跟着邻居一起逃命。
他窝在沙发上,支起身体,朝封得严严实实的窗外看了眼。
玻璃外已经挤满藤蔓,叶片上不断渗出红色汁液,短短几天就爬满整个窗户。
易洱不知道此为何种草木,要不是他提前封窗,估计早就爬了进来。
目前看来,就算选择跟上逃命,也不一定能活下去,这地方真是地狱。
十几天前他摔了一跤,从大殿最长的石阶一路滚到最低处,脑瓜子生疼,醒来还以为自己进了仙界。
身边都是些只在戏本书卷里出现的神奇古怪玩意儿,就在他猜测这里莫不是书卷里的蓬莱仙界时,外面爆竹声吸引了他。
但那根本不是什么爆竹,火光迅速吞噬周围的一切,人群四下逃窜,杂乱无章。
所有人的脸上挂着恐惧,哭声尖叫声此起彼伏。
轰鸣、浓烟、鲜血,那场面,简直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易洱曾听他爹说过,边塞打起仗,就像肉铺屠户旁的脏桶,杂碎血水混在一起。
他没见过那场面,不过那天的场景估计和他爹说的差不了多少。
刚开始的几天除了吃东西易洱都在思考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死后进了地狱。
后来脑子里突然时不时出现另一个人的记忆,他才反应过来,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地狱。
话虽如此,也和地狱没什么差别了。
给了希望,又让人绝望。
不过还是有好处,至少他的“宝贝”回来了。
邻居大哥在走之前把家里所有能吃的新鲜蔬菜都给了他。
易洱含泪接下,没想到在这般炼狱中,还能遇到这样心善之人。
但现在藏在柜子里的食物所剩无几,几天前得到的蔬菜也不知道为什么互相缠绕挤压在一起。
易洱本不敢吃,现在却是不得不吃,不然只能饿死。
他爬起身,紧握放在手边的小斧子。
被他夺舍的倒霉人与他同名同姓,相貌年龄都与他相仿。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夺舍别人,他可没练那些邪功。
无论如何,既来之则安之。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易洱还想再挣扎一下。
脑子里新增的记忆不多,易洱之前花了半个时辰摸清了这个家所有东西。
那被称为冰箱用来储存食物的东西,空空如也。
天色还早,但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叫,勉强吃了点早晨煮的古怪菜叶子。
确定门窗全部关好后,易洱回到柜子里,拉拢衣服缩了进去。
等休息好后,易洱打算出去一趟,不然真的会被饿死在这里。
这个世界有个叫超市的地方,希望能在那边找到吃的。
夺舍来到这个世界后,易洱觉得自己睡得更安稳了些,毕竟这边没有臭脚,没人和他争被褥,也没人会在半夜跟他挤在一个床板上。
刚来时,他很馋那张看上去十分舒适的床,迫不及待地睡了一晚。
半夜发现窗外吊了个人,把他吓得一激灵,以为要被鬼差收走,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再也不敢睡床上了。
连夜将被子全塞进柜子里睡了一夜。
所幸这柜子大,刚好够他整个人躺。
*
心里装着事儿,没有睡得很熟。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间他似乎听到了一阵巨响,但这会儿从厨房的窗户看,除了街边偶尔闪动的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又危险。
他要去的地方不远,根据记忆,住所大门外左转走一会儿就有一家超市,只能去碰碰运气。
塞入最后一口干粮后,易洱轻轻拍了拍脸。
以前宫里的高公公总夸他手脚麻利跑得快,他相信要是遇到那些妖怪自己也能逃脱,何况小的时候他爹还教过他两招。
他把能找到的衣服全部裹在身上,尽量不露出一丝皮肤。
准备妥当后,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楼道里寂静无声,一推开门眼前电梯就出了故障,易洱毫不意外,虽然没能有机会体验这种神奇的造物有点可惜。
这个世界的住宅修建得很高,好在他住在中下层。
尽管黑夜会放大心中的不安,但为了安全,易洱决定夜晚出行。
刺客窃贼都是半夜行凶,他寻思这里面有一定的道理。
专业的事情还是跟着专业的人做。
易洱死死捏着小斧子举在胸前,兜里有从原身家里搜到的手电筒,他没打开。
这种神奇的照明工具,虽然比油灯蜡烛好用但需要电池。
缓慢绕过一个又一个转角,不知道哪儿的水滴滴落,身后猛地传来一阵拖拽声,背脊唰的寒毛直竖。
易洱不敢往回看,只能等声音消失后再往前走。
他走得小心,路上没有惊动那些吃人的妖怪。
眼睛早已适应黑夜,易洱捋了捋额角湿润的头发,悄声深吸了口气。
得避开闪动的灯光,宫中刺客往往都是暴露在灯光下后被捕。
他要是在这个鬼地方“被捕”,下场可比刺客盗贼惨烈多了。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出门,楼下混乱不堪,和脑子里闪动的记忆碎片大相径庭。
几天观察下来,易洱发现这些妖怪主要通过声音和眼睛寻找猎物,只要小心谨慎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这么想着,右前方一个妖怪晃晃悠悠,前进的方向,似乎是朝着他,那妖怪停下脚步,几秒后又朝着他走了过来。
易洱不敢赌,闪身躲开即将撞上来的妖怪,快步躲到旁边的车后,心有余悸丝毫不敢放松。
如何发现他的?
没有时间思考,因为短短几秒那只年轻的妖怪,竟然转了个身,再一次直直冲着他的方向来。
所幸它的速度不快,易洱加快脚步甩掉了那妖怪。
凉风一吹,才发现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出了小区妖怪分布松散,每隔十几米才遇上一只,易洱运气好,没再碰到类似那只年轻妖怪的。
原身喜欢打游戏,根据记忆,他猜测那只或许就是游戏里等级高一些的怪物。
等到了超市一看,大门被砸得破烂不堪。
走进去后发现果然如他料想的一般,货架上的食物早被洗劫一空,除了架子什么都不剩。
他不死心,绕完一圈确定没有妖怪,试图寻找抢夺时落在地面上的食物。
结果一无所获,登时心拔凉拔凉的。
心灰意冷之际,超市深处传来一阵布料撕扯的声音,易洱屏住呼吸,听了一阵儿。
动静不像妖怪弄出来的。
他再次举起斧子架在胸前,决定赌一把,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
声音是从超市库房发出来的,库房被门帘遮住。
以防万一,易洱先是蹲在库房门口左边的货架后,捡起脚边的空塑料瓶,屏住呼吸一把扔了出去。
塑料瓶在瓷砖上反复回弹,声音不大,但每一下都敲在易洱的心尖上,他指尖冰凉,胆颤心惊。
虽然他的胆子大,但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以前在宫里半夜饿得睡不着悄悄起床偷吃白天剩的馍馍,生怕动静太大把公公引来,屁股蛋又免不了一顿打,这比那紧张多了。
这声音足以传到库房里面,如果是妖怪听到动静一定会出来。
时间变得缓慢,塑料瓶不再动弹,超市内霎时间沉寂起来。
等了一会儿后,易洱鼓起勇气站起来,动了动发麻的腿,悄声走到门帘外。
他抿了抿嘴唇说:“敢问是人是妖?”
里面传出回应:“……是人。”
易洱如释重负,只有老天爷知道他有多紧张,只比那年丢掉宝贝差一半。
躲在库房里的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易洱进去时他正无力地躺靠在地上。
“你还好吗?”
男人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摊开攥紧的右手,里面是一根小火腿肠,示意:“拿去吧。”
说完后他的视线又落到易洱手里的斧子上,摇头叹息。
发现易洱没拿,挤出一丝笑苦涩道:“我活不了多久了,小兄弟拿去吃。”
那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食物,不过现在已经无福消受。
易洱还是没拿。
男人缓慢地抬起藏在暗处的左手,一条长而深的伤口,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因为伤口竟然在动,青色细小像藤蔓一样的东西在伤口深处缓慢挪动。
甚至当光照到上面时,藤蔓的移动速度加快了。
易洱啪的关掉了手电,不知如何是好,嘴唇微动,问了句:“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他想说能不能把手砍掉,抿嘴没说出口。
男人摇头,收起左手,他听懂了话里的意思。
哑声道:“不行,我能感觉到它在我的身体里……”
声音里的恐惧与绝望溢了出来。
“小伙子,求求你,帮我一个忙,给我个痛快。”男人跟易洱商量道,视线再次落到斧子上。
*
半夜温度低,易洱心如死灰,找了个三面围住的角落,靠着墙壁滑坐下来。
他帮了忙,因为男人看起来太痛苦了。
动手前,男人还安慰他,“现在我是妖怪了,小伙子不要有心理负担,你做了件好事。”
这回又是砍人又是夺舍,死了说不定就真的要被送去地狱了。
搓了搓发凉的手心,强迫自己不去想前不久发生的事。
易洱手里攥着唯一的食物,肚子饿得发紧,一气之下直接把整条火腿肠都吃了。
吃完舔了舔嘴角,有点想念他娘做的腊肠了。
脑子里从东想到西,渐渐的生出了困意,破罐子破摔躲进柜子里,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易洱只觉得自己头晕心慌,身体一直冒汗,肚子发紧发疼。
他呻吟一声,缓缓闭上眼,感觉自己命不久矣。
好想尝尝巧克力,薯片,可乐,泡面再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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