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句，师杭实在难掩心头震惊。
她未曾听闻过孟开平有旁的妾室，难道他身边的那位于娘子，就是他原先的嫂嫂？
“……你不必言他，难道我跟着你就好过了吗？”师杭反问道。
黄珏笑吟吟回道：“但你拒绝我会更不好过。师姑娘，我是个小气记仇的，往后你若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再体面待你了。”
闻言，师杭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还不待她出声驳斥，黄珏突然扶正她的面颊，俯首便欲吻上樱唇。师杭急忙挣扎，可还是堪堪迟了半步。
这真是、真是无耻之尤！
她没想过为孟开平守身，但也不想被这小子轻薄。双唇相触的那一瞬，师杭睁大了眼睛，对上黄珏微垂的长睫和缀在右眼眼尾处的一颗殷红小痣。
十五岁的少年郎君，吻起人来毫无章法，又急又凶。他单膝抵在榻沿，用手肘制住了她。师杭双手稍有空隙，却只能扯到对方腰间冰冷的环扣。
“唔……你……”
师杭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抬腿就欲踹他胯间。黄珏反应很快，顷刻起身松开了她。
少年神采飞扬，斜倚在案侧，似笑非笑觑着她。得意之余，他还揣了一肚子调侃之语，可师杭实在又气又羞。
她想也不想，直接扬手朝他脸上扇了过去。
尽管黄珏躲过了方才稍显下作的一击，却没能躲过这光明正大的一巴掌。只听得一声清亮脆响，黄珏的面色一下就变了。
“你！竟敢打我？”黄珏先是愣神，而后骤然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吼道。
尽管避开寸余，可师杭还是触到了他的下颌。指尖刮过，留下几道细微红痕。
她力气小，这一巴掌根本伤不到他。但对于男人来说，脸面自然胜过一切，这女子岂敢掌掴他？
师杭背靠着墙，傲然抬眸，毫不示弱道：“打便打了，难道不该打吗？想来是你自小没了爹娘，所谓义父大人也不曾用心管教过你，养成这等卑劣龌龊……”
师杭骂着骂着，不知为何，声音愈来愈低。她目光发直地望向黄珏身后，仿佛被吓住似的。而黄珏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一切，因为他早气昏了头。
他向来最厌旁人提及生身父母。此刻，黄珏面上虽看不出十分怒意，实则心中已烈火燎原，几乎烧光了所有理智。
少年下意识去寻腰间佩剑，抬手却摸了个空。他转念一想，这才记起佩剑先前被自个儿搁在小榻上。
他要杀了这女人！
黄珏血气上涌，怒气冲冲地转身。结果，还没待他迈步过去，一道黑影便挟着一阵冷风直冲他面门飞来。
这可不是师杭对付他的花拳绣腿，而是实打实的招式。黄珏来不及闪躲，情急之下唯有抬臂去挡，可惜，最终还是捂着面颊低呼一声，接连倒退了好几步。
师杭已然看呆了。她原没打算在此久留，顺手虚掩了门，故而与黄珏纠缠半晌都未发觉有人进来。
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孟开平。
此刻，男人右手拎着条马鞭，就立在她不远处，面色阴森森的简直比鬼还难看。
收拾完黄珏，他的目光牢牢钉在师杭身上。
少女现下颇为胆怯地缩在角落里，衣裙不整，鬓发散乱，双颊酡红，连唇间的口脂都花了。
孟开平以为自己是来寻人的，没想到变成了捉奸。烛火昏暗，两道交缠的人影映在墙上，又是打又是骂。无论他怎么看，都觉得这女人的情态中暗藏潋滟春色。
她也好意思骂他不通文墨？她倒是通得很，连这种事都能躲在书阁里做！
孟开平想冷笑，却连一丝笑意都扯不出来。
黄珏挨完一鞭，终于渐渐缓过神来。不消去看，他便知自己左边眼角横亘至右边脸颊上的皮肉定然糟糕透顶。
孟开平没留情，下狠手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只差一点就伤了他的眼。本来人脸上面皮就薄，这一鞭没有月余光景怕是好不成了。
打人不打脸，黄珏羞愤难抑道：“孟开平，你未免狂过头了！待我回应天复命，且看平章如何处置你！”
孟开平一直瞪着师杭，差点忘了这小子。一听他还敢威胁自己，扬手作势又要抽他。黄珏见状，再不敢赤手空拳相迎，利落抽出长剑横在身前。
“在应天历练了大半年，你的长进全长到狗肚子里去了。”
孟开平瞥见他脸上的惨状，怒气稍稍平息，但转眼又见少年唇边居然沾上了嫣红口脂，霎时怒气更甚。
“想要这女人是罢？”眼见黄珏持剑防他，孟开平直接扔了手中马鞭，冷冷道，“十招之内，你若胜我，这女人就归你了。”
师杭瞧这男人连剑都不拿，还敢托大，心中暗道不妙。可出乎意料的，黄珏并没有顺势应下。
少年面色青青白白变换几番，最终颇为不甘道：“我理亏，难道你就占理了吗？你无视军纪在先，连元臣家眷都敢私藏！莫说碰她，今日我便是杀了她又能如何？”
师杭心中凛然。
她以为孟开平会畏惧忌惮，没想到男人掷地有声道：“你尽管去告，我孟开平做下的事从没有后悔一说，治罪砍头我也认。不过，今日你若敢动她，我便先了结了你。”
“……好，好！”
黄珏收了剑，偏过头剜了一眼始终默声不语的师杭，眸光幽幽道：“重女色而轻兄弟，真教人寒心啊，这一鞭我今日记下了！”
他不怀好意道：“这女人真是个祸害，不仅寻机引诱我，听说连齐闻道也曾向你讨要过她。孟兄，将这样勾人的东西留在身边，离间手足，辜负上恩，恐怕你早忘了渡江时的初心罢？”
师杭万万没想到黄珏会来这招，以退为进，反手将脏水全泼到了她身上。
至此，这俩人的态度她算是看明白了。孟开平雷声大雨点小，根本没打算将黄珏如何；而黄珏也极有自知之明，并不会因她与孟开平撕破脸。
总之到头来，这俩人借着私怨明争暗斗完，所有火气都会落在她一个人身上。
黄珏走前，朝师杭微微一笑，又对孟开平提点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咱们才是一路人，她只会成为你的阻碍。”
“别忘了令尊与令兄是如何死的，你宠爱她，便是违逆他们的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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