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淡漠的夏

两人分开的那个早晨,曾晏清给母亲和恩师发了条短信,然后悄无声息地下山离去,在之后的一整个夏天里彻底消失了。

只身返回的魏南乔将自己锁在家里睡了一整天,最后被一位学长的电话吵醒:

“喂!你还好吧?”

看着镜中凌乱的自己,他笑着做出了解释:

“是挺不好的,但也没什么大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因为我决定去国外工作,所以选择分手了。学长,你别不说话,至少要告诉我阿晏现在怎样了吧?”

“你啊……”安静片刻的学长带上复杂的遗憾口吻,“她给沈老师留了短信,然后消失了,现在没人能联系得上她。”

穿过帘缝而入的阳光有些晃眼,魏南乔皱着眉走出房间,喝了一杯凉水才重新开口:“没事,她有分寸,会照顾好自己。我今天回趟学校,和沈老师说一声,避免她过于担心。”

“不是啊你……你还关心你们老师担不担心?你自己呢?好歹她给沈老师留了信,给你呢?你现在怎么想的?”电话另一头的人实在忍不住,一口气问出了所有的疑问。

魏南乔了解这位是表哥学长的性格,不愿他偷偷去调查曾晏清的行踪,于是严肃地提出了警告:“表哥,你不要去查阿晏去了什么地方,这个我知道。我们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所以需要彼此冷静一下。”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出不来的表哥无奈答应了,只是不放心地多嘱咐了一句:“我当然不会了,毕竟还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不过你也别太那什么,没准等过段时间,她又……哎,反正就是你先好好吃饭,准备出国的事情吧。”

挂了电话,魏南乔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觉得天气已经开始变热了。

初夏,曾晏清和魏南乔分手的消息成了D大的第一场暴雨——众人唏嘘不已。

不熟悉他们的人只是惋惜,感叹时间和距离的阻碍。

熟悉魏南乔的人则有些不平,虽然他们对那位常常忙得不见人影的曾晏清没有过多的了解,但他们可是亲眼看到了魏南乔六年的付出:看过他为她东奔西走,看过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她,看过他在前途和恋人之间犹豫纠结。

曾晏清人看着高冷,在学校里也没有相熟的朋友,D大的人提到她只能想到:高冷的天才,沈教授女儿的青梅竹马,以及成功追到同届另一位完美天才的女人。

回到D大的魏南乔没理会其他同学的询问,直接去见了沈平:“沈老师,情况就是这样。你放心,阿晏她就是自己出去散散心。”

“南乔,我明白——晏清想的是什么我还是能猜到一点。”沈平摘下自己的眼镜,用布擦拭着,“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向你道歉,她是因为……”

“沈老师,不用的。”魏南乔出声打断,牵强地笑着看向眼前的老人,“这是阿晏和我的决定,不关其他人的事。那您忙,我不打扰了,再见。”

沈平不好再说什么,看着强颜欢笑的年轻人离开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两个孩子明明这么般配……

陷入沉思的沈平开始懊悔,觉得终究是自己耽误了曾晏清。

沈平不仅是曾晏清的导师,也是她家的邻居,从小看着她长大。又在她父母为了离婚而吵得鸡飞狗跳的时候,将她接到自己的家,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柔声安慰:

“晏清,我知道你不开心,但就这样离家出走了,沈阿姨和瑶瑶会很伤心的。你愿不愿意先待在我家,替我多陪陪瑶瑶啊?”

安抚好了小晏清,沈平又匆匆地去了隔壁家,劝下了嚷着要砸东西的曾婧。后来曾婧与那个男人闹上了法庭,沈平又帮她获得了曾晏清的抚养权。

离婚后的曾婧先是带着女儿去改了姓,然后将她托付给沈平夫妻,自己则忙于外出寻找工作。

沈平的丈夫——林越欣然答应,让她们安心去忙工作,他会在家里照顾好两个小家伙。

后来时间长了,曾晏清开始喊林越“林爸”,而一直对她严格管教的沈平,则被她叫作“沈老师”。她喊得多了,整个小区的人都开始这样称呼沈平。一向低调的沈平拿她没法子,只好任由着她到处“宣传”。

高中毕业填选志愿的时候,曾晏清毫不犹豫地选了沈平所任职的大学以及教授的专业。

“我就想学生物神经学。沈老师,你可要多多关照我哦!”

看着跑远的背影,沈平和林越湿了眼眶:他们明白,曾晏清是为了患有癫痫的沈瑶。

当初不爱管闲事的沈平去插手曾晏清父母的官司,就有沈瑶的原因。

沈瑶比曾晏清小一岁,从小身体比较弱,又在幼年时期查出了癫痫,沈平夫妇提心吊胆地养育着她。为此,工资略低的林越直接放弃了工作,回到家里亲自照料女儿。

因为幼时的沈瑶常常发病,沈平夫妇没有送她去学校。但是又担心没有同龄孩子陪伴的女儿出现什么心理问题,夫妻二人便挨家挨户地向邻居说明情况,邀请附近的孩子去他们家做客。

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答应的,就是自己找上门的曾晏清。更庆幸的是,曾婧也支持女儿的做法。即使曾晏清常常被她的父亲强行拉回去,可她没一会儿又自己跑出来。最后一次,她甚至与那个男人吵了一架。

被拽回家中的曾晏清挣扎着,试图挣开已经被捏红的手,但面对男人的不讲理,她又不肯示弱,据理力争:“我要去是我自己的事,妈妈也同意了的!

”你自己的事?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祸福利害?”气急了的男人假装扬起手,却听见门外急促的敲门声,于是打开门,故意大声喊,“你不知道她家的小孩有病啊,发起病来会乱打人的!”

追着赶过来的沈平愣了,没想到和善邻居的丈夫竟是这么一个蛮不讲理的人。她一时涨红了脸,又不知道如何回击。

林越安置好沈瑶后也走出来,看见自己的妻子站在一个壮汉跟前,一改往日的冷静沉着,红着脸与人磕磕巴巴地争辩。他心下一沉,几个大跨步走去,横在两人的中间,将沈平护在身后,推了推眼镜:“请您不要胡说,我家女儿不会乱打人,无论是任何时候!也请你向我的妻子道歉,她只是来给孩子送糖表示感谢的。”

男人看着瘦瘦高高的林越,心里完全把他看作了个吃软饭的书呆子,横着眼,不屑地说:“我说的都是实话,凭什么……”

话还没说完,男人的背后被人狠狠地打了一下。

曾晏清第一次对自己的父亲发了火:“你要不要脸?”

气得龇牙咧嘴的男人转过身,一把拉过曾晏清,抬手就要去打。

“你打我一下试试!”曾晏清昂起自己的脸,使足力气大声喊了起来,“打孩子了打孩子了!我爹要打死我了!”

本就在自家门后躲着听动静的邻居们不再沉默,纷纷开门走出,劝和着男人息事宁人。

男人无言地瞪着自己的女儿,抬起的手被林越死死地抓住。最后,男人甩开了林越的手,一脸阴沉地走进了屋,曾晏清则被带回了沈平家。

最后,这件事情促成了曾婧离婚的决定。

因此,在曾婧成功离婚后,沈平和林越竭尽余力地帮衬她,同时又尽心地照顾天不怕地不怕的曾晏清。

即便如此,他们仍然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而对曾晏清感到愧疚。但如果重来一次,他们依旧会那样做。只因为他们是沈瑶的父母,那一点点不能见光的私心,沈瑶的父母是没办法割舍的。

至于伴随而来的愧疚和后悔,便像是不知何时落下的绵雨。即使流动的水还可以从地上回到天空,却无法永远做一朵自由的云:云聚终散,雨去又来。

瑶瑶啊,你为什么不能待得更久一些呢?

沈平手中的布湿了一块,抬头才惊觉已是傍晚了。

拜访完沈平后,魏南乔去了辅导员的办公室。等到他与辅导员大致商量完,从中心楼出来,便被蹲守的学长拐走了。

“你国外工作的事她也一直知道,难道就因为这个选择和你分手吗?”学长将准备回家的魏南乔拉去了酒馆,带着浓浓的醉意安慰失恋的表弟,“说实话,我们大家都觉得,这事吧,曾晏清真的有点儿太无情了!她……”

“好了,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魏南乔拿过酒杯,迅速结了账,扶着意识模糊的醉鬼走出了酒馆。

喝出了重影的醉鬼仍不肯作罢,挥开魏南乔的手,勉强站稳,含糊地接着说:

“没事!你虽然不说,但是……我们都懂!她不就是因为那个沈……”

魏南乔上前一步,接住摇晃着要倒地的醉鬼,然后有些粗暴地将他塞进了一辆出租车内。

一个星期后,魏南乔仓促地登上了飞机,去了海洋的另一侧。

于此同时,曾晏清独自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在那里走了许多地方,见了许多的人,听了许多的事。有时候,她觉得累到无法继续走。那些时候,她就会去那座城市的某个海岸。

一个人,一片海。人望着海,海却不说话。

两个人,一片海。人看向海,海却不停留。

那个夏日,曾晏清没有出席毕业典礼,没有去看约定的烟花,没有拉住某个人的手。

蝉鸣鼎沸的夏日其实最为孤独,因为一切都与你无关:夏蝉不为你而鸣,烟火不为你而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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