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一声是前者,叫两声是后者。”
肥山鸡豆大的眼里闪烁着鄙夷的光芒,咕咕咕了三声。
“我宁愿你只叫一声……不行,你这是耍赖,必须认真选。”何云闲蹲在它面前,两只手里各放了一把刺梨。
“选左边还是右边?”
肥山鸡在他两只手上各啄了一下,忽然,一大捧刺梨噼里啪啦地砸下,瞬间让它浑身炸毛,它脑袋一伸就想啄面前的人。
何云闲脸上忽然一凉,原本以为是下雨了,只是随着视线渐渐模糊,他才发现,原来是不是下雨了,是他哭了。
一串串泪珠断了线似的,从脸颊淌下。
何云闲其实很害怕,因为他已经打心底觉得谢冬鹤多半是不喜欢他,才不肯和他圆房的。
如果有的选,他从来都不是会被人优先选择的那一个。
在何家是如此,在何家之外也是如此。在家里娘总偏袒何玉杰,家里有活只叫何云闲做,做不好还要被打骂,他大半的时间,都只能偷偷艳羡在院子里玩乐的何玉杰。
到了人前,何玉杰每每和他起了冲突,甚至有一回把他推到水里,他娘也要先训他一顿,让他让着哥哥。
人人都夸娘是个好后娘,从不会偏袒亲儿子,而何云闲也确实从未得到过偏爱。
何云闲总想着,只要他多努力努力,事事做好,力求完美无缺,总能让娘和后爹对他满意。就这样一直到了他被逼嫁的那一日,娘亲手把他送到轿子上,就为了给何玉杰凑一笔彩礼钱,而他也没能让他们对自己满意。
何云闲真的很怕,怕他不讨谢冬鹤的喜爱,怕谢冬鹤心里真的有另一个人,而他又要面临那种不被偏爱、被轻易舍弃的境地。
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无力感,再次攫住了他。
忽然,他怀里挤进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何云闲惊讶地低头,就看到怀里钻进了一只大肥鸡,扬起小脑袋也看着它,冰凉的怀里一下子暖烘烘的。
让何云闲想起来,他幼时养的鸡也是这样,喜欢在他难过时,钻到他怀里安慰自己。
何云闲紧紧抱着它,把脸埋在肥鸡温暖蓬松的羽毛里,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味和禽类特有的干净气味,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感觉。
等谢冬鹤回来时,他已经匆忙擦干眼泪,勉强收拾好心情,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割了两茬后,谢冬鹤估摸着差不多够用了,就到院子里劈木头,打算弄个食槽出来。
何云闲坐在前院,边看着晒了一半的蒲草,边用晒好的那些,和草绳合成一股线,一点点编着鸡窝。
心里却乱糟糟的像团麻,秀秀她们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他越想越觉得,定是自己不够好,才让谢冬鹤看不上。
山上的天气实在多变,刚才还晴了一会儿,何云闲刚编了个底,一抬头天就已经暗了。
轰隆——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又急又密。
糟了,院子里还晒着蒲草!
以前他在何家秋收晒谷子时,一下雨,就会被后爹拿棍子撵出去收谷。有一回他动作慢了点,谷子被淋湿了一些,后爹就把他右手打到出血,再让他**地站在院里罚站。
他受了好几回风寒,那之后身子骨也更弱了。
因此一看到蒲草要被雨淋,就下意识害怕,那些蒲草是谢冬鹤特意交代他要看好的,要是被雨水泡了,他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更觉得自己没用?
何云闲心头一紧,什么也顾不上了,起身就冲进雨里想把蒲草抱回来,他不能让谢冬鹤觉得他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别管草了!”
谢冬鹤的喊声混在沉闷的雨声里,他丢下手中的斧头,几步就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何云闲的手腕就往屋里带。
雨点又急又密,谢冬鹤想也不想,侧过身子,用自己大半边后背替何云闲挡住了倾泻的雨水,几乎是半搂半抱地将他护送到了屋檐下。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到了屋里,何云闲除了鞋面和肩头稍微沾湿了一点,身上干干净净。
反观谢冬鹤,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衣衫湿了大半,裤腿上更是溅满了泥点,显得十分狼狈。
何云闲惊魂未定,下意识摸了摸脖子,脸色骤然一变。
“项链!你送我的狼牙项链不见了!”
那是第一次上山时谢冬鹤送他的,被他日日贴身戴着,早已摩挲得温润如玉。此刻摸了个空,心也跟着空了。
“许是方才掉在路上了,别急,等雨停了我们再去找。”
谢冬鹤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温声安抚。
可何云闲一整日心中惶惶,心底本就积压了无数不安,此刻又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连他珍视的项链也弄丢了。
一阵阵委屈涌上心头,他眼圈瞬间就红了,略有些哽咽:“那是你送我的……”
见他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冬鹤心头一紧,哪里还等得及雨停。
他二话不说,转身又冲进了滂沱大雨之中。
“相公!”何云闲惊呼出声。
雨越下越急,稍远两步就难以看清,索性谢冬鹤眼神够好,他径直跑向刚才何云闲所在的地方,弯腰在地上搜寻着。
很快就找了那根十分显眼的红绳,他立刻捡起,小心翼翼地擦去狼牙上沾着的泥水,紧紧攥在手心,又快步跑回了屋里。
这下他是真成了落汤鸡。
浑身上下都在滴水,头发水草一样黏在脸上,衣服紧紧贴着身躯,勾勒出结实的线条,脚下很快积了一小滩水渍,模样狼狈又滑稽。
“给,好好的。”
何云闲看着他这幅模样,又看看掌心里干干净净、完好无损的狼牙,忍不住心疼。
“不是说等雨停了再找吗?就为了一个项链,把自个儿淋得透湿。”
谢冬鹤浑不在意地咧嘴一笑,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湿都湿了,不差这点儿。”
他身上全湿透了,湿衣服不能穿太久,否则容易生病。
何云闲连忙到床底下翻出收着被褥的木箱子,给他找出来一套干净的衣服,又递给他一块布巾。
本来还应该再煮一碗姜汤,驱驱身上的寒气,只是眼下柴房还没建好,厨房是露天的,只能等雨停了再用灶台。
谢冬鹤身体强健,也不怕这点寒气,就光着膀子靠在门口,用布巾擦着身上的雨水。
肥鸡精得很,早就躲到房檐下了,身后还跟着一串串小鸡小鸭。
何云闲准备着待会儿要煮的生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门口正在擦拭身子的男人。
他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轻声问出了口:“为什么非要冒着大雨去找呢?”
院子就这么大,那狼牙也不是怕雨淋的东西,就如谢冬鹤所说的,等雨停了再找也来得及。
谢冬鹤想也不想,说道:“我看到你要急哭了,你一哭,我就心疼。”
[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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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垒鸡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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