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都和程珞仪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带着几分好奇凑了过来。
见傅庭声把陆悯厄的名字工工整整地写进考核名册，薛都咂着嘴，用手肘轻轻撞了撞她：“你师叔这是…真的很缺灵石啊。”
傅庭声也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低声问道：“这边的酬劳，给得很多么？”
“临时护卫，按日结算，”程珞仪伸出手比了个数，“一天，大概这么多吧。”
“五千？！”
傅庭声倒吸一口凉气。这可比在悬镜司辛辛苦苦折腾一个月，领的还要多！她忽然理解了陆悯厄的遗憾，甚至共情得有些上头，心中不禁生出了“要不要也来当护卫”的离谱念头。
就在她胡思乱想间，等待测试灵力的队伍忽然骚乱起来。
“诶！怎么插队呢！”
“就是就是！后边排队！”
傅庭声循声望去，拥挤人群中闪过十几道鬼魅般的黑影，个个头戴帷帽，将面容遮掩得严严实实，气势汹汹撞开数人，直奔他们所在的登记处。
不好！
来者不善！
“大家小心！”傅庭声清喝一声，翻手唤出灵剑，正欲起势迎敌，忽觉体内灵力流转滞涩，四肢也比往日迟缓许多。这才想起体内蚀骨散余毒尚存，十成战力去了九成，竟是连最基础的剑气都凝不出了。
再看薛都，亦是相同情况。
电光火石间，黑影已欺至近前，亮出森然利刃，朝着他们扑来。
杀气弥漫，场面瞬间大乱。先前还扬言自己临危不乱、骁勇善战的应聘者们，惊叫着四散奔逃，全然将那些豪言壮语抛到了九霄云外。
眼看那寒光就要划破傅庭声面门，千钧一发之际——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上空。
陆悯厄手持长剑挡在傅庭声身前，挥袖击退那致命一击。只见他周身剑气勃发，衣袂翻飞：“何处宵小，敢在此地放肆？”
那些黑影置若罔闻，身形交错移动，竟是要结阵再上。
陆悯厄见状面色微沉，不再多言。下一瞬，他手腕轻振，剑气狂澜！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黑影躲闪不及，立刻倒飞出去，砸落在地，激起片片尘土。
陆悯厄持剑静立原地，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唯有剑尖寒芒颤动，诉说着那惊世一击的余威。
薛都感叹：“难怪你师叔能有后援会，打起架来确实帅。”
“就那样吧。”
傅庭声哼哼，心说裴挽打起架来也不赖啊。
可即便她不想，也不得不承认，陆悯厄这家伙趁着上次面壁思过，闭关修炼，确实长进不小。就他方才那一击，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对面所有进攻角度，时机精准，气劲圆融，几乎毫无破绽。
若是她来……
贸然靠近定会被护体剑气所伤，必须在他出手瞬间，以更快速度后发先至，打断他的起手。又或者应该佯攻一招，再利用身法，从他视线死角，也就是侧后方切入。
就在傅庭声琢磨着如何破招的时候，一名黑影悄悄绕开了陆悯厄的封锁线，手持短刃，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她的后心！
“发什么呆！”
喝声骤然响起，玄色身影破空而至，正是两日不见的霍知年！他将傅庭声拽到身后，反手又是一掌拍出，将偷袭者震翻在地。
那名黑影的帷帽被掌风击落，露出面无表情的惨白面容，其脑后赫然鼓着个正在微微搏动的巨大肉瘤。
终于，大批鬼侍护卫匆匆赶到，迅速将混乱的空地封锁起来。鬼市之主在枢阳及一众精锐的簇拥下缓步而来，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陆悯厄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最终落在了正扶着傅庭声的霍知年身上。
“真是精彩。”
偷袭者见大势已去，空洞的眼中闪过一丝狠绝，齿间猛地用力！
霍知年察觉到不对，立刻出手卸其下颌，却还是晚了半步。
只见那人嘴角溢出殷红，身体剧烈抽搐两下，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连带着那颗肉瘤化作一滩血水。
令人胆寒的喀嚓声接连响起，其余黑影纷纷痉挛抽动起来，随即一个接一个瘫倒，又飞速融解。转瞬间，方才杀气腾腾的十数名袭击者，竟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未曾留下，只余满地色泽暗沉的腥臭黏液。
鬼市之主蹙眉瞥过满地血水，挥了挥手：“把少主带过来。”
身后两名鬼侍应声上前，一左一右将霍知年牢牢扣住。霍知年却没有丝毫挣扎，低着头，任由对方将自己押到了鬼市之主面前。
“出去几个月，不会喊人了？”鬼市之主似笑非笑。
霍知年抿唇，在鬼市之主颇具压迫的注视下，终是不情不愿的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
“父亲。”
这声父亲，听的傅庭声几人目瞪口呆。
霍知年，竟然就是他们四处寻找的百万悬赏对象——鬼市少东家？！
——
尽管大敌当前，但少东家的久别归来，对整个鬼市而言依旧是件天大的喜事。阖府上下，除了霍知年本人，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欢欣之情溢于言表。
鬼市之主当晚便设下宴席，庆贺少主回归。
宴席之上，霍知年身着极为隆重的袍服，眉目冷峻，端坐其父下首，应当也戴了混淆五感的法器，令寻常宾客难以看清面容。然而像傅庭声、薛都这样与他颇为熟稔的人，依旧能一眼认出是他。
他背脊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自始至终都板着张脸直视前方，眼神不曾与任何人有交汇，就好像周身自带一道无形屏障，将满堂喜庆喧闹隔绝在外。
傅庭声在旁瞧着，内心复杂。
她曾设想过无数种鬼市少东家可能伪装的身份，却从未将这位昔日并肩同行的伙伴，与之联系到一起。
见他眉间郁色浓稠，傅庭声心中不免有些懊悔。若当初不是自己执着于那笔悬赏，是否就不会将他逼至这般境地。
灯火辉映下，席间一人白衣胜雪，姿态悠然，同样惹人注目。
陆悯厄因白日里展现出的超群实力，被鬼市之主看中，钦点为新编护卫队队长，此刻亦位列上席。不过他向来对宴席佳酿无甚兴趣，只安静地坐在自己位置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鬼市之主显然心情极佳，端起酒盏，同傅庭声几人传音。
“裴挽今日已传讯说取到了云典，正在返程的路上。如今你们还帮本座找回了不孝子，真可谓双喜临门啊！”
他话语中满是畅快：“放心，本座言出必行，之前说好的酬金，一分都不会少。晚些时候，就让枢阳送过去。”
傅庭声连忙举杯回应：“多谢前辈！有一事，晚辈始终不明白，还请前辈解惑。”
鬼市之主大手一挥：“但说无妨。”
“您先前为何那般肯定，我们能将少主找回？”
“本座还当你要问什么惊天秘密，”鬼市之主笑了笑，放下酒盏，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霍知年。
“我霍家血脉，自胎中便带有一种特殊阴气，天生就是修习鬼道的好底子。此气寻常修士难以察觉，但对同宗同源之人而言，却如暗夜萤火。那日殿内初见，本座便察觉到你们几人身上沾染了这种气息，很稀薄，却很明显。”
所以是闻出来的。
傅庭声忽然反应过来，为何前两日鬼市之主亲临客院时，会说出那句没头没尾的干得不错。想来他当时便察觉到，自己与霍知年见过面了。
筵席散后，傅庭声心绪未平，独自穿行在花园中，漫无目的地乱晃。今日之事一桩接一桩，她脑子里乱成一团，却理不出个头绪。
信步绕过一座假山，忽见水边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霍知年没有再带那件能混淆五感的法器，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出神，目光怔怔地望着池中破碎的月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方已从水面倒影中发现她了，却不说话。
傅庭声轻咳一声，打破沉默：“那个，之前实在对不住，不知道是你，还整天琢磨着怎么拿你换灵石。”
话音未落，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尴尬，于是赶紧补了句：“不过今日还是要多谢你出手相救，不然我怕是连命都没了。”
霍知年瞥了她一眼，语气淡淡：“不必自作多情，救你不过举手之劳。我此番回来，本就另有目的。”
傅庭声闻言点头：“我记得，是为了闻人盈。”
“不错，”霍知年叹了口气，目光重新投向那幽深池水，“事关重大，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从决定回鬼市那刻起，我就知道，被老头子抓到只是早晚的事。”
傅庭声张了张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在鬼市当少主，呼风唤雨，不比在悬镜司加班熬夜要好得多？”
霍知年睨了她一眼：“那你呢？好好的剑宗天才不当，为什么要跑去悬镜司当苦力？”
“什么苦力！”傅庭声立刻腰板一挺，反驳道，“我那是为了寻人试剑，磨砺自身，是对剑道不懈的追求！”
“是么？”
霍知年挑眉，眼中满是怀疑：“据我所知，剑宗内部怕是就差给你下一道追缉令了。你这追求，动静可真不小。”
……有，有这么严重？
傅庭声许久不上灵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只好强自镇定，狠狠瞪了他一眼：“别转移话题，到底为什么离家出走？”
霍知年收回视线，沉默片刻，冷哼道：“大道三千，你有你对剑道的追求，我也有我的。”
“我不想修鬼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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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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